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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羡客_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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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含顺着木梯爬上来,将湿淋淋的桃子递给他。孟透一手接过,另一手搀着言昭含,让他稳当地坐了下来。

他说:“多谢。”

孟透咬了一口桃子,含糊不清道:“谢什么,都是我能做的。”孟透瞧了眼手中的桃子:“这是软桃啊?”

“怎么?”

他轻笑:“我喜欢脆桃。咬一口能嘣下颗牙的那种。脆桃更甜。”

言昭含看着他,他一笑眼睛就弯弯的,困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做这些事情?是出于同情?”

孟透回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连嘴里那口桃肉都忘了咽下。他心口那只兔子一直在跳,他艰难地咽下,喉结滚动:“因为我……因为我把你当兄弟啊。”

言昭含重复了那两个字:“兄弟。”他淡哂:“我不需要什么兄弟。”

孟透还没说什么,夜空里绽放开了一朵烟花。接着,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绽开。聒噪的蝉声、鸟雀的低语、稻田的蛙声……所有的声音都湮没在盛夏的烟花里。

他才想起来,这一天是七夕,拂莲城中在庆贺乞巧节。言妙带着言尔一早就出沉皈准备去了。他的心都被扰乱了,哪还记得这些。他连找牛郎织女星在哪儿的闲情都没了。

在巨大的震响中,他的心跳动得更厉害了。孟透目视前方,悄悄伸手去搭言昭含的肩,无意间还触到了他冰凉的发丝。

孟透的眼睛余光看到了言昭含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言昭含瘦削的肩膀是温热的,而他的手心都是汗。

言昭含没抗拒,任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搭着肩,转回去继续看烟花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值了。

第58章 皈依

孟透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动一下,直到烟花燃尽,尘嚣远去。蝉声与荷香重回。言昭含安安静静地坐着。他想着要不一口气就说了。他的手从言昭含的肩头放下。

孟透侧过身看小公子,手指挪了几分,想去触碰他那只撑在屋脊的手。他内心里挣扎了几个轮回,心下一横,手边碰到了他的。孟透刚想握住他的手,底下就传来了一位年轻公子的声音。

“孟透,你怎么也在这?”

来的人是言昭含的二哥言清衡。他一身纤尘不染的蓝衣,墨发半束,斜眉星眼。那样貌与言昭含有两分相似,眉眼都是水墨晕染而出的,温润得紧。他一手提着灯笼,抬头看向他们。

言昭含一骨碌地站起来,顺着木梯爬了下去。他起身时,孟透无意间触到了他温玉般的手。

言昭含走到言清衡面前:“二哥,这么晚,你怎么会过来?”

言清衡将手中的几包药提起来:“我过来送药。这几天外门来了人,我忙得昏了头,忘了你这边了。你一个人打点这里辛苦吗?我回去还是同父亲商量,让他派几个侍人过来罢。”

言昭含接过他手里的药,摇摇头说“不用”。他二哥轻敲他的额头,道:“我真是拧不过你的倔脾气。算了,你不肯的话,我往后还是亲自过来罢。”

孟透也顺着梯子下来。言清衡看向他,走近几步道:“孟公子这两日接连缺席,原是在陪伴舍弟。”

孟透默认了,低头抬头间笑得粲然:“宴上酒味太重,我闻着头疼。偶然在这遇见小公子,细说二三事,乐得清闲。”他想着两兄弟叙话,他总不能赖着不走,客套了几句,就先告辞了。

他对言昭含说:“再会。”

小公子仍是温淡的表情,说:“再会。”

他离开的时候,有一种冲动想回头看看,他是否目送着自己离去。这想法被他压制住了,他清楚,言昭含绝对不会目送他,甚至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他想到这,心里就有点儿沮丧。

想喝酒的沮丧。

孟透很多年后回想起来,只觉得那时的言昭含,虽然经历诸般苦楚,但好在他有在世的娘亲和疼爱他的二哥,还有一只猫。那时的他才是最好的他。许多年后,他除了一身伤疤,什么也没有。

……

直到他们回暮涑,言妙还是没有说出那些话。分别的时候,她骑着白马来送他们,穿着深绿的碎花衣衫,风一吹,她刺绣的发带就随着风飘扬。她额前的碎发也乱了,桃红的唇瓣在阳光下更艳丽。

她跟孟透说“再会”,面对霍止时欲言又止,最后说“珍重”。她调头时看上去有些泫然,而她将脊背挺得笔直。她依旧是那位傲气的言家三小姐,倔强得不肯表明心迹,也不肯被人看破脆弱。

孟透在送行的一群人中没见到言昭含,虽然他早就料到了,可他就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他脾气就臭,没好气地对霍止说:“你是不是傻。”

他说完就策马扬鞭先行一步,暮涑的另外几个少年差点没跟上。孟透骑马穿过拂莲,出城门后又穿越了一个旷野,之后才被风吹得冷静下来。

他想,言昭含绝对是他的克星。

……

回到暮涑,就意味着又过回了枯燥乏味的日子。每日天不亮就得起来修习,接受训导,在试炼之地待上半天,晚上还得研读修真典籍。

确实挺忙。可同样的日子忙得久了,就能从中找出些空隙来。习惯了严谨的日常后,也能忙里偷闲。

孟透承认他不思进取,且不思悔过,一抓到空闲时间就发呆,想东想西。其实也不是胡乱地想,他想的所有事都是与言小公子有关,连梦里都是他。他无时无刻不会想起言昭含,因此背经书时也走神。

他整日茶饭不思,几个月后人都瘦了一圈。

薛夜调侃说,他这是害了相思病。

得了相思病的孟透为言小公子消得人憔悴后,决定做点什么。于是他得空就去趙临城里买了洒金宣纸和松砚,对着东窗写信。

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他写了几十封厚信,加一块儿能出本书的那种。信里无非写了一些琐事,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学,他有时还会强扯一些话,譬如他喜爱养花,略懂一些园艺,钟爱访山赏月,煮茶弹琴。

他寄出第一封信后的第二个月收到了言昭含的回信。

他刚完成那天的试炼,走在石子路上,有位师兄塞给他的,顿时心里的烟花就炸开了。那封信薄薄的,经由几个人的手,已经有了皱折。里头是白底红条的宣纸,言昭含写的是楷书,精致漂亮。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寄错否。”

他看完就有一种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下不去也吐不出的感觉。他很快振作起来,继续鼓足勇气给言昭含写信。他在第二封信上写他没寄错。接着他寄了一封又一封。

可是言昭含再也没有回信。

后来他琢磨着要写一封饱含真挚情感的情信,应该得用上些酸诗酸句。其实他曾经最看不惯酸词酸句,瞧迂腐书生也不大顺眼。但古人云:“但当涉猎,见往事耳。”他大略地翻过几本诗词,能背得一些名篇。

可他心里没底,不知道怎么写。因此那年过年他回家去,跟赵情焉讨教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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