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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羡客_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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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地想起自己甚至从未走进过孟家。

从来没有。

孟婍进门没几步,就撞见了自己的娘亲。她娘身边跟着两个丫鬟,像是要出门去。

她唤了声“阿娘”,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我原是闲着,要出去走走。”孟夫人见到她又惊又喜,捧着她的脸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些日子在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苦?哎哟,脸都瘦了。这么久不回家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阿娘天天都在为你担心。”

孟婍握着娘亲的手,笑道:“没有没有,我在外过得很开心,去了很多地方。有三哥在呢,你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孟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问道:“你三哥人呢?他回来了没有?”

“三哥门中还有事物,暂时是回不来了。他说过年就回来,让您放心,他一切都好。”

孟夫人欣慰道:“好好好。”

孟婍说:“阿娘,我跟你说,我这次还带了一个客人回来,他在门外,你等我一下啊。”她松开娘亲的手,朝门外跑去,敛起裙子跨过门槛,去找言昭含的身影。

可门外空无一人。

言昭含已经离开了。

……

言昭含在漓州的街上四处游走,手里拿着那只装满雪糖山楂的油纸袋,没忍心丢下。他一个人走,走到日落,走到黑夜降临,阁楼上靡靡的丝竹管弦之声响起,舞姬翩翩起舞,剪影落在窗纸上。

他在街头吃了一碗馄饨。

入夜后,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漓州人在树上挂起了花灯。他以为漓州这日又有庙会或花灯会,只想赶在人流涌动,寸步难行之前,尽早吃完离开。

夜风有点儿冷,直往他衣襟里钻。他冰冷的双手捧着滚烫的碗壁。他最后喝了口热汤,将碗放下,结账离开。

他离开得仍是有些迟。路过漓州的永泰河边时,画舫缓缓游进,一群人挤到渡口上。巨大的画舫靠岸后,百姓一拥而上。他没能躲开,被人流带了过去。

身旁的一个漓州汉子见他像是外来人,又似乎是想走,便用夹生的官话对他说:“兄弟,你反正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就上船看看吧。今天可热闹哩。”

他往了一眼,后边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的脑袋。人们比肩接踵。他身边两侧是衙门的捕快。

他心想确是走不了了,也就认命地上了船。他踏上船板后,在渡口的带刀捕快就拦下了之后想要涌入画舫的人们,扯着嗓音喊道说:“人太多了,下一回下一回,待会儿再上船!”

渡口上人多,画舫中人也多,但他们还能行动自如。

许多人入船后,顺着楼梯爬上了画舫的顶层。言昭含是后来的,走不到船心去,就站在船头看。画舫缓缓地游动了。

两岸都是漓州百姓,将河包围了起来。不远处的河面上泊着几艘船。船上张灯结彩。几只船与几只船相对着。一边船上的船头站着漓州的男人,一边船头上站的是漓州的姑娘。

画舫靠近了。

言昭含不明白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身边有人说:“看着看着,要唱了,不知道这几个唱得怎么样。”

一位男子率先唱了几句。他的声音洪亮,歌声廖亮动人。两岸的百姓拍手较好,满画舫的人也拍手叫好,声音震耳欲聋,言昭含觉着画舫都在晃动,有人还吹了几声口哨。

之后几位男子齐声高歌,唱得是漓州的调子,调子缠绵悠长。他听不懂漓州话,勉强能听懂几句词,他们唱得大约是情歌。这边男子的歌声落下,那边女子将调子接上。

有时是一唱一和。男子们唱了一句,大约是在问何时能将姑娘娶回家,姑娘紧接着应和,唱道:“待我理红妆,十五成一双。”

第111章 漓州2

他想起来,漓州是有在船上对唱情歌的风俗的。这一天是漓州的邬兰节,互相钟情的男女,会得到漓州百姓的祝福。

三首情歌唱罢,男子向心怡的姑娘诉衷肠,姑娘如果含羞带悄地点头了,船夫就会将船荡近,让两只花船相接,男子跳上姑娘所在的船上。也有男子得到应允后,兴奋得不顾天还冷,猛扎进水里,游到姑娘的船边上去了。

当然,倘若人家姑娘不愿意,男子就得坐着小船回岸上去,岸边的百姓会给予他鼓舞与热情的赞美。

他本以为漓州和拂莲的风土人情差不了多少,梦见过的漓州都有拂莲的轮廓。他没想到漓州民风这样淳朴,男子与女子之间能这样大方自然地表达炽热的爱意。

他在船头默默地看着。画舫上的漓州百姓交头接耳地谈论哪家唱得最好,哪家姑娘今年还是孤零零的,谁都看不上。他们有时也夸赞哪家小哥长得俊俏,哪家小姐生得水灵。如有一对男女两情相悦,他们就拍掌祝贺,激动的声响快把画舫给掀了。

他只见了这么一回,之后画舫游回,他们上了岸,另一群漓州百姓涌入。

漓州是个好地方。他想。

可惜他要离开了。

他上岸后就从逆流中艰难地走出来,转到一旁,瞧见一个淡黄衣裙的小姑娘。她负着手,笑盈盈地看着他道:“我找到你啦。少君。”

“你找我做什么?”

她走到他身旁,抬起头看他:“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漓州,那肯定是要去我们家转转的嘛。做做客也好呀。”

他想婉拒,孟婍抢在他开口之前,跟身后的仆从说:“你去芦花街的新月客栈,让掌柜的告诉那儿的灵娡姑娘,就说少君今晚住在我家,让她别牵挂,快去。”

仆从应了声,麻溜地走远了。

孟婍将手背在身后,俏皮地左右转着身子,歪着头嘿嘿一笑:“哎呀,我都安排好了,少君还是跟我到孟家去一趟吧。”

……她这个无赖劲还真像孟透。

他一时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得跟着去了。在路上,他问孟婍是怎么找到他的。

孟婍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回答说:“我本来想去客栈找你的,结果见到河上有人在对唱情歌,可热闹了,我就停下来看了几眼。我前面站的是几个将要坐船去河上唱情歌的姑娘,她们在谈论今晚哪家的公子最俊,我听见有姑娘说,都不太俊,画舫上的那个最俊。”

“画舫隔得不太远。我好奇呀,就望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你。你都不晓得,那群姑娘瞧了你半晌。哼,姑娘家这么不矜持。”她说,“我跟你说,我大哥二哥就是在邬兰节上见到他们媳妇儿的,我俩嫂子都是如花似玉的闺阁小姐。我弟弟今年也想去,只不过出门求学去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从前每一年邬兰节,都有姑娘盼着我三哥去。有些心性高的姑娘,认定我三哥只要去了,就一定能看上她们。她们就一直等着,直到后来我三哥跟赵姐姐订亲了,她们才死了心,另觅良缘。”

孟婍说到这,停下脚步,犹豫地问道:“少君,我能问你一件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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