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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食肆_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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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郎听了这话,手下顿了一顿,心中似有所悟:原来……如此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味斋也从客流如云到门庭冷落,可是卖糖的张大哥一直没有来接孩子。看他言语行动,都不像是会把孩子丢弃在别人家的男人,只不知道究竟去做什么了,到现在还不来接儿子,四郎心中便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吃过晚饭,小男孩忍不住迈着小短腿拉着四郎出门看了几次。每一次都只有茫茫的夜色和行色匆匆的路人,挑着担子的张大哥并没有出现。

  那孩子后来就不肯进店里去,非要坐在门口等他爹,就是四郎用新鲜的果子糖糕诱惑他,他也扭头不理不睬。外面这样冷,这孩子又不肯听话,四郎不由十分为难。

  正在这时,小男孩忽然对着街东口喊道:“娘~我在这里!”一边喊一边挣脱四郎的手跑了过去。

  四郎抬头一看,见一个青布褂子蓝布裤子的女人一闪身就不见了。看那孩子还在不管不顾的往前跑,急忙跟了上去。

☆、50·胶牙饧3

  四郎毕竟是腿长脚长的大人,只两三步就追上前头的小孩。

  “再这样乱跑,你爹回来就找不到你了。快跟我回去。”

  那孩子四处看了一下,没有见到爹娘。似乎有点害怕四郎骂他,低着头走回四郎脚下,扯着他的裤腿不说话了。

  四郎俯身把他抱起来,两个人一同转身走向有味斋。感到那孩子冰凉而稚弱的小手环过自己脖子,四郎没来由的觉得心头闷闷的不舒服。

  两人背后的街道尽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快去看啊,道士捉到姆了!”

  “这回可要好好收拾这个害人的东西!”

  “打死它!与这种东西不用讲什么道理,抓住就该往死里整……”

  四郎已经走到了有味斋门口,此时一回头,就看到王大婶家的火烧店门口围了一圈人。店门口两个纸糊的红灯笼于风里晃晃悠悠,大红的光晕在雪地上反射出朦朦胧胧的红光。

  左右的街坊都探出头来看,有的还一边议论一边往王大婶家的火烧店围过去。

  今天为了等糖人张,有味斋迟迟没有打烊。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浓,小孩子有些熬不住,这不,刚回到店里,就有些奄奄的,两个眼皮也开始打架。四郎把他放下来,他就像只小狗似的,自己钻到灶膛后面堆的柴火堆里躺着。那里又暖和又舒服,这小东西倒是会选地方。

  四郎听着柴火堆里传来细细的抽噎声,并没有过去安慰,而是把先前吩咐刘小哥捶好的杏仁拿了过来,加水作浆后过滤掉渣滓,伴了米粉加糖熬煮。煮好后,四郎又加了些榛子碎和青红丝进去搅拌。很快,一道香滑的杏仁酪就做好了。

  四郎重重的咳了一声,一点也不温柔,几乎是硬邦邦地道:“杏仁酪做好了,吃完再睡。”

  抽噎声停住了,那孩子从柴草堆里探出头来,大约是用脏手抹过眼泪,如今一张脸像个小花猫。

  四郎忙给他打水洗手擦脸,完了又把孩子抱到灶台上喂他吃杏仁酪。

  正当四郎忙着在后厨和小孩子较劲时,王大婶带着两个道士踏进有味斋。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真是对不住。只是一路上也就有味斋还开着,便劳烦胡小哥做几道好菜,”王大婶喜气洋洋的扯着嗓门嚷嚷,“今日可真是多亏两位道长啊。”

  四郎把一碗杏仁酪递给槐大,自己擦干净手出来。

  除了王大婶,店里还站着两个道人。

  走在前面的那个干瘦道士,长着两道倒八字眉,嘴角微微下撇,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发愁。干瘦道士虽然面相不太讨喜,但是却鹤发童颜,想来也是很有修为的。他身上穿着青色长袍,稀疏的头发挽成一个道髻,手里提着一根打魂鞭。鞭子不是自然下垂,而是崩的直直的,另一头缚着一个忽明忽暗的模糊人形。后头的那个是四郎的老熟人了,在古道村和清河坊里都出现过的冷面道人。此时,两个人正在低声交谈什么。

  店里还有一些老饕和酒客,都津津有味的听王大婶讲述自家这段不凡的捉鬼经历:“天擦黑的时候,我店里进来一个俊俏小媳妇儿,递过来的铜板往水里一丢,一点儿声音没有。我低头一看,全漂在水面上了。哎哟,不怕您笑话啊,我当时真是被吓得手脚都凉了哇。”

  店里有客人就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有说自家店里也来过这样的女子,之后就收到了假钱。有的说这女子怕就是姆吧,用纸钱买了各种吃食,回头把娘亲不在身边的小孩子都骗出门来吃掉。又有人问究竟是怎么抓住女鬼的。

  王大婶叫了一壶黄酒压惊。看这么多人都在听自己说话,心下不由得意:“还是多亏了两位道长。今日白天他们在我店里买火烧,看了我家装钱的木头盒子换成水缸,多问了几句。一听我们这里有鬼怪作祟,就古道热肠的留下来帮忙捉鬼。哎呀,这可真是……”说到这里王大婶不伦不类的念了一句佛,“道长在我店里蹲守了几个时辰,总算拿住了那个东西。”

  众人一听,纷纷交口称赞两位道长。

  四郎没吱声,侧过头淡淡瞟了打魂鞭缚住的人影一眼。虽然天色昏暗,人影也模糊不清,四郎还是分辨出来,正是前几日用纸钱买饼的女子。不知道那道士用了什么方法把她锁在鞭子里,店里的其他客人似乎都瞧不见。

  夜色中,那女子凹陷的双眼里流露出祈求的目光。

  四郎就听到一个飘忽的声音说:“这几日多承胡老板的情,从前奴家受鬼姆的胁迫,做了不少害人的事。前几日被那冤家知道了,就糊里糊涂要去找鬼姆算账。今日多谢胡老板与他换了一条麻绳。奴家真是不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今日拼着自己魂飞魄散,也要引这两个道长去捉住鬼姆。孩子暂且拜托胡老板照料一晚了。”凄凄凉凉悲悲切切的声音在耳边缭绕,还自带立体声环绕的效果,听的四郎脊背发凉,似乎能够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脖子后头吹凉气一样。

  这话别人也都听不见。王大婶不知在讲什么,店里众人哄笑起来,虽然是寒冬腊月的深夜,气氛着实热烈的很。

  四郎听了女人的这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他今日看到糖人张麻绳断裂,就与他用三股麻拧了一根新绳,并且亲手在上头打了七个结。所谓“绳捆三魂,结打七魄。”四郎给糖人张做这条麻绳,是一条简易版的七节鞭,纵然比不上道士手里的打魂鞭,也有一些打鬼防身的功效。他成日与妖怪们厮混在一处,虽然没有学到什么呼风唤雨的大本事,故老相传的防身小窍门倒是学了不少。你可别小瞧这些故老传说、民俗怪谈,用的巧了能帮大忙。

  下午时候,四郎看糖人张身上昭示不好,恐怕有鬼魂来纠缠他,就做了麻绳换过他糖担子上断裂的那条,想着纵然没有大用处,保他一命也是尽够的,哪料到这位大哥如此彪悍,居然直接杠上了鬼姆。

  四郎叹口气刚要收回目光,视线就和那个干瘦道人撞在一起。干瘦道人两只三角眼里精光闪烁,极感兴趣的盯着四郎。四郎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大姑娘小媳妇盯着他看,四郎还能勉强接受,可是被这么一个糟老头子貌似感兴趣的盯着,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那干瘦道人上上下下打量四郎一番后,嘶哑着声音说:“我们崂山天心派禁绝酒、肉与五辛之菜。还望老板做菜时仔细干净些,做菜前务必焚香净手才是。”这话一说,正在喝酒吃肉的王大婶和店中其他食客就有些讪讪的。

  “宋师叔,我们又不是佛门僧侣,如今也非斋醮之期,并不是非要茹素的。”

  “信手拈香,触以腥秽,不是我天心派嫡脉的作风。你既入我门,就当恪守古训,苦心厉志!”姓宋的干瘦道士本来有气无力的声音抬高了些,几乎算是厉声地呵斥了苏道人一番。

  四郎听到旁边的槐二轻轻“嗤”了一声,赶忙以做菜的名义逃回厨房。

  厨房里,小孩吃过杏仁酪,已经蜷着身子在灶膛后面的柴草堆中睡着了。四郎进来的时候,他不知怎么的忽然坐直身子,说道:“娘,你来接我啦。”四郎吓了一跳,以为那女人也跟了进来。探头一看,原来只是梦话,小孩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边露出甜甜的笑意。

  四郎摸摸他的脸蛋,示意槐大把他抱到房间里好好睡。等槐大把孩子抱出去后,他才开始锅瓦盆叮当响的准备两个道长的饭菜。

  菜有荤素,就好像衣服有表有里一样。道士只吃素菜,难道真是在修炼过程中慢慢克制住了天生的吗?四郎并不懂得这些事情,只知道既然客人要吃素菜,那么这素菜便要烧的极精致可口才能满足他们的食欲了。

  这么思来想去,第一道菜便打算做素烧鹅。是把煮烂的山药切成小段,用豆腐皮包好入油锅,与秋油、酒、瓜姜一同煎熟,到表皮泛出红色来,就可以出锅入盘。

  刘小哥帮他把青笋干切成长段,撕碎泡软,四郎接过来与粉丝,笋片,香菇,木耳一同做羹汤。名曰素鳝鱼。

  因为干瘦道士特意说了不要五辛之味,之后做的虾油豆腐就没有加椒料,只用虾油和着葱、盐煎豆腐,煎得两面金黄时装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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