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_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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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上的男装还是进狱时的那件,已经十分破旧,但比进狱时显得宽松了许多,衣服下这副身躯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飘去一样瘦弱。那张脸更是苍白的不像话,下巴瘦尖地叫人心疼。

  才十四岁的少女,就这样在大牢里关了大半年,必然是受了不少的苦。聃亏堂堂九尺男儿,一下被激发出了无尽的母性,抽了抽鼻子道:“我先带姑娘去清风寓住些日子吧,那里环境清幽,适合调养。”

  “你做主好了。”马上的人好像根本没怎么在状态。

  聃亏寻思着她这模样大概是在想什么点子,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犹犹豫豫地问道:“姑娘……应该不会一出来就想着找公西吾报仇吧?”

  马上的人歪了歪脑袋,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了无数遍思量,说起来尤为缓慢:“就算是想要报仇吧,有何不可?”

  聃亏叹气:“不是不可,但时机未到啊。公西吾是你的师兄,他的本事你比我清楚,你刚出狱,还是先稳定根基再作计较吧。”

  马上的人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只是在想我这位师兄现在人在何处罢了。”

  她向来睚眦必报,这次居然被劝动了,实为不易。聃亏松了口气,摇摇头:“没人知晓公西先生下落,当初鬼谷先生让他出师时,他谁也没告知去向,除非等他自己现身了。”

  原本安分慢行的马忽然嘶鸣着抬了一下蹄,被聃亏连忙稳住,“姑娘怎么了?”

  “你刚才说……鬼谷子?”

  “是啊。”

  “我师父鬼谷子?”

  “……是啊。”

  马上的人忽然身子一歪,扑通一下滑到了地上,聃亏连忙去扶,听见她终于语速正常却说了两个莫名其妙的字:“卧槽……”

  

  ☆、修养一

  

  清风寓原本是一间由魏国富商建于邯郸城的旅居之所,后来因为经常招待各国游学士子留宿,逐渐成为风雅之地。富商便干脆将之改建成了客栈,但依旧保留了优雅清静的格调,因此至今仍旧为学士们所喜好。

  四月芳菲将尽,院中却还残留着花草吐艳后的芬芳。易姜换了身崭新的服饰,坐在窗户边喝那味道古怪的汤药,喝到一半低头看见汤药里自己模糊的脸,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

  疼,试了无数次还是疼,的的确确不是在做梦,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和八十三天前发现自己身在牢狱之中时一样崩溃。

  她曾尝试从物理学、生物学、光学、神学各个角度来解释自己的遭遇,但是解释归解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根本无法改变。

  好在狱卒们对她还算客气,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严刑拷打,给她减少了一点因事件突发造成的恐慌。

  那间关押她的牢房是单独隔离在其他犯人之外的,易姜猜想可能是因为罪行比较重,一度怀疑自己要被砍头,吓得好几天都睡不好。

  后来终于忍不住向狱卒打听了一下,却听狱卒笑着说了句:“若真要砍你的头,那我们还对你这般客气作甚?”

  易姜这才放心了,但要再打听别的,狱卒也说不上来,她甚至连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有人给了关照,让她得了不少优待,甚至伙食还很不错。

  她努力适应着这里的一切,但长时间封闭独处会让人胡思乱想,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会就这样被关一辈子。

  一直到二十几天前,狱卒给她一封信,说是有个叫聃亏的燕国剑客给她的。

  易姜满怀希望地打开,结果一个字也不认识,内心又崩溃了。

  狱卒传话说若是她同意,聃亏过几日便来接她出狱了,若不同意只怕还要再看时机。易姜一听能出去,立即点了头。

  几天之后她果然被放了。

  出牢门时碰到等她的人,除了聃亏她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易姜想过很多可能,聃亏可能是她的父亲、兄弟、亲戚,甚至是丈夫,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个保镖。

  根据聃亏自己的描述,鬼谷先生早年曾有恩于他,于是他学成剑术后特地去深山寻觅鬼谷子踪迹,要侍奉他三年作为报答。但没过一年鬼谷子就去世了,聃亏觉得这两年得补上,于是要继续侍奉他的弟子。

  公西吾文武兼备,自然辞拒,于是聃亏把目光瞄向了豆丁一样瘦弱的小徒弟。

  易姜这两天就恩情这段往事进行了深入挖掘,结果发现所谓的恩情就是鬼谷子给过他一碗水……

  这样知恩图报的精神,对易姜而言几乎已成传说。

  聃亏是个实在人,看着比较单纯,而且隐隐附带话痨属性,跟他聊天能得到很多信息。

  易姜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是鬼谷子的徒弟,有个叫公西吾的师兄,自己一年前曾在平原君府上做高等门客,被人称为桓泽先生。至于后来怎么被师兄弄到牢里去的,聃亏就说得比较含糊了,他的原话是:“高深莫测、瞬息万变,不愧为鬼谷先生门下。”

  易姜捏着鼻子一口灌下汤药,苦地缩了缩脖子。待那阵苦味过去,她闭眼深深嗅了一口窗边弥漫的花香,睁眼时心一横——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与其在这儿苦思冥想,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什么日子不是人过出来的呢,只要注意避开那个公西吾不就好了?

  房门被一把推开,聃亏脚步匆匆地走进来,险些绊倒挨着门口的青铜灯座。易姜看他这么焦急,将装药的碗端起来给他看了一眼:“我已经喝完,不用催。”

  “我可不是来催你喝药的,快随我来。”聃亏拿了件披风递给她,一边将门开到最大,请她出去。

  易姜心中有诸多疑问,但觉得少说少错,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聃亏领她出了门,沿着长长的门廊走了一段路,尽头是一扇悬了珠帘的宽门,已经可以听见其中传出的鼓声。

  易姜知道那是大厅,刚来那天是从那里经过的。不过这里是游学士子聚集的地方,怎么会有鼓声?

  聃亏在门边停住,一手拨开珠帘,请她先进,一边低声道:“就在门口看着就好,暂时先不要惊动了他们。”

  易姜从他身后探头望过去,厅中坐了一圈的人,一个比一个衣着华丽,腰间还配着玉佩,一看就是权贵。

  他们的中间原本是宽敞的厅堂,现在却放了一张大鼓,鼓上站着个蒙面起舞的女子,鼓下围了一圈人,手执木棒敲击鼓沿,节奏时快时慢,应和起舞女子灵活的步伐。

  他们大白天的跑来这里寻欢作乐,反倒是平常在这里互相辩论学说的士子们一个也不见了。

  “这些人来干什么?”她瞥了一眼聃亏。

  “来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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