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_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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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要习惯的。粗算一下,来这里已经大半年,饮食起居都接受了,却都是因为无可奈何。直到现在,她准备心里也接受了。

  铜镜里的头发很长,但梳头时带下不少断发,脸颊终于有了点肉,却依然苍白。桓泽这副身子生得瘦弱,可又不像是营养不良。毕竟公西吾的模样摆在那儿,都是从云梦山里走出来的,没道理鬼谷子专挑好吃的喂他不喂桓泽吧?

  易姜丢开篦子捏了捏自己的脸,心想这副身体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这念头有点恐怖,她觉得自己该注意一下了。

  发髻不是那么好束的,最后还是经婢女的手才完成。有人伺候的感觉还不太习惯,但易姜不得不承认这很爽。

  刚更衣完毕,赵太后派贴身内侍送来了赏赐,黄金五百,细绢良帛,华丽衣裳亦不在少数。

  易姜恭恭敬敬收下,首先是找个地方藏金子。

  这可是她赚到的第一桶金呐!

  藏好金子再回到前厅,内侍竟然还在,请她入宫见驾。

  易姜草草吃了点东西就随他上路。

  内侍一路相伴,没有和往常一样领她去赵太后的寝殿,而是穿过两道宫门,进入了前殿广场。

  骄阳似火,夏风正盛,楼头旌旗猎猎,余晖在楼台飞檐上反射出一抹耀眼的金黄,两侧的侍卫顶着烈日静默无声。

  易姜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垂下眼跟上内侍步伐,拾阶而上,一直走到高高的殿门前。

  “请先生入殿。”内侍躬身,手臂伸直向前做请。

  易姜做了一下思想准备,举步进门。

  殿内两侧各跪坐着一排大臣,年轻人很少,大部分是中年人和老年人,全都紧紧盯着她。

  上方设正案与侧案,正案之后端坐着九珠冕旒的赵王,赵太后坐在侧案后,身后有两个侍女小心侍候着。今日她难得敷粉饰面,脸色好看了许多。

  易姜拱手外推,双臂前倾,刚向赵王和太后见礼完毕,忽而有道冷飕飕的声音响了起来:“入殿而目下逡巡,无状至极,此代鬼谷先生高足便是这等模样?”

  易姜侧头望去,一个头发花白皮肤发皱的老人正看着她,眼角下拉,嘴角紧抿,看着不就好说话。

  赵太后笑道:“少女心性,公子溟不必怪罪。”

  可惜公子溟并不给面子,手持笏板朝上方行了一揖,开门见山道:“既为少女,怎能为官呐?”

  被称为公子什么的,肯定是赵国王室贵族了。易姜看他年纪,估计是跟已故的老赵王一辈的,难怪连赵太后都要笑脸相迎。

  赵太后脸上的笑敛去几分:“桓泽救赵有功,我履行诺言授其爵位,有何不可?”

  公子溟哼了一声,指着易姜道:“太后看看,一个瘦弱伶仃的女子,竟要拜其为上卿!此事若是传到他国,要叫他们耻笑我赵国无人啊!”

  他右手边坐着的就是触龙,大概是觉得易姜看着有些眼熟,他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按着桌案,探头仔细看了看,抿唇不语。

  “公子溟所言甚是,太后三思,王上三思啊。”许多臣子跟声附和,俯首劝阻,只有寥寥几人没有反应。

  一时无声,易姜站在大殿上,瞄瞄两侧齐刷刷黑溜溜的后脑勺,有点心塞。

  上方的赵王冷不丁地说了句:“本王听说,齐国也有意拜桓泽先生为卿,诸位可知晓此事?”

  众人一愣,说实话连易姜也愣了一下。

  这位年轻的赵王不像他弟弟,太.安静了,半天忽然冒出句话来,才让人意识到有这么个人存在。易姜偷偷打量着他,隔着垂珠看不太清楚,只觉得他肤色有些偏黑,乍一看五官比赵重骄那小白脸要阳刚多了。

  “王上何意?”公子溟有些激动,脸上褶子都抖索起来了:“齐国受此女口舌蛊惑,难道我赵国也要随波逐流吗?”

  赵太后冷冷道:“此女口舌退了秦兵,尔等为我赵室宗族,口舌却全用在了此时!”

  公子溟怒而起身,胸膛起伏不定:“太后身负监国之责,却倒行逆施、罔顾旧制,难道是要效仿武灵王吗?”

  赵太后倏然抬眼,双目森冷,一旁的赵王反应更是激烈,猛地一拍桌案,起身离去。

  公子溟这才收敛态度,敛衽下拜,却也是不慌不忙。

  易姜被这架势震住,不敢轻举妄动。

  武灵王的事她听说过,赵太后对武灵王颇为赞誉,上次商谈对策时还对她说:“若武灵王还在,定不会叫秦人如此嚣张。”易姜在齐国也听到过几次谈论武灵王的事迹,只不过口吻大不相同。

  武灵王是现任赵王的祖父,首推胡服骑射,改革军事,吞并中山,降服三胡,修筑赵长城,大有作为。但就因为他推行胡服骑射,惹恼了守旧的贵族,竟然被困在沙丘宫中活活饿死。他的事在有些人眼里是离经叛道,在有些人眼里却是旷世之举。

  公子溟敢用这话来压赵太后,分明带着威胁的意味,难怪赵王和太后都如此愤怒。

  赵太后紧抿双唇,搁在案上的右手微微颤抖,许久缓过来,开口道:“当务之急,是该迎回平原君。”

  正好有个台阶下,众臣纷纷称善。

  “秦虽已退兵,但递来国书,索要魏齐人头方可释放平原君归赵。魏国不愿让魏齐身首异处,此事艰难。诸位可有愿意出使魏国,取回魏齐首级者?”

  众臣呐呐不言。

  触龙颤声道:“上大夫蔺相如智勇双全,可担重任。”

  赵太后瞥了他一眼:“上大夫前些时日告病,还是让他好生养着吧。”她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易姜,“不如派桓泽使魏,也好让他国瞧瞧,是不是我赵国无人。”

  伏在地上的公子溟衣衫窸窸窣窣,可能已经气得发抖。

  易姜有点无语,赵太后慢条斯理的,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菜一样轻松,也不想想让她一个女孩子去接触这么血腥的事情多恐怖,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好吗!

  赵太后体虚,无法久坐,命左右侍女传驾,一面缓缓起身道:“诸事已准备妥当,先生一切从速。”

  易姜怏怏称是。赵太后大概是想让她再立一功,好堵住悠悠众口,可这也太坑人了,金子还没捂热呢!

  回到住处,将此事告知聃亏,他也很诧异。

  “不好办啊姑娘,人家在办丧事,你却跑去要人头,人神共愤啊。”

  易姜觉得他这次的重点抓的很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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