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_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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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姜的脸挡在帷帽之下,视线来回扫视,忽见前方人慌马乱,隐隐传来马蹄声,赶紧转头示意两人靠边。

  一队侍卫护送着一辆驷马车驾远远而来,简直是在横冲直撞。这是诸侯的车驾规格,敞座设铜伞遮蔽风雨,以展露国君威仪,所以车上的人必然就是滥侯了。

  易姜稍稍揭开帷帽看去,车中的滥侯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却养的满脑肥肠、油光满面,纵然华服玉冠,也半分瞧不出贵气风度来。他的脚边捆着个少女,衣衫褴褛,瑟瑟发抖。

  “看他这样子都没几日好活了,竟然还满城地找女子,真不是个东西。”少鸠在旁跟她咬耳朵。

  裴渊掩唇“嘘”了一声:“滥侯身有恶疾,自夫人过世后就没有女子愿意嫁他,他只能抢人,所以才弄得国中女子四处逃窜。”

  易姜原本还打算去见一见滥侯,谋个一官半职,没想到他都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看来根本没可能了。

  城中没有驿馆,裴渊便租赁了一间铁器铺的后院居住,对外自称是从韩国赶来采买铁矿的商人。易姜和少鸠都做男装打扮,深居简出,不太惹人注意,房东只当她们二人是裴渊的兄弟。

  易姜心里始终不太踏实,离赌约到期还剩两日了。

  午后阳光舒适,街上却是人心惶惶,滥侯的车驾每日都从街心而过,也真够执着的。

  她坐在屋中着看地图,门外忽然响起房东拍门的声音:“这位小哥,你家那个阿姊出事了!”

  易姜一愣,反应过来才知道他说的是少鸠,听他这称呼,八成她是暴露女子身份了,赶紧裹上披风就出了门。

  街心之中果然围满了人,易姜挤进去,就见滥侯坐在车驾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少鸠被一个士兵押着站在那里,帷帽揭去了,露出白净娇俏的脸来,神情却是火冒三丈:“我是墨家弟子,滥侯便是这般对待天下学士的吗?”

  滥侯的眼珠上下转悠,在她身上来回扫来扫去,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只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

  士兵当下就要绑了少鸠送上马车。裴渊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怒道:“吾等出身韩国,滥侯倘若不放人,在下只有请韩王出来主持公道了。”

  滥侯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喘着气含糊不清地道:“韩王还指望我的铁矿呢,哪敢动我?看你是韩国人便放你一马,再敢阻拦,休怪本侯无情。”

  裴渊上前一步挡在少鸠面前,士兵们果然横戈相向。

  “且慢!”易姜拨开人群走进去,揭去帷帽,放开了原本刻意压低的嗓音,柔声道:“请滥侯放了我这苦命的阿姊,她已嫁与这年轻人为妻,您强抢了她,惹了韩王不快,又冒犯了墨家,岂不是得不偿失?”

  滥侯怔了怔,不禁微微朝她的方向倾了倾身,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视。

  易姜眼眸微动,笑颜如花,“若滥侯不弃,我愿代阿姊侍奉您左右。”

  滥侯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不禁咽了咽口水。如此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竟愿意主动跟从他,叫他如何不诧异?

  “好好,放人放人……”他摆摆手,眼睛始终落在易姜身上。

  裴渊和少鸠没了束缚,却震惊于眼前状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易姜提着衣摆缓步登上了滥侯车驾,温顺地在他身旁跪坐了下来。

  “美人如何称呼?”

  “姓易。”

  “易姬,美哉。”滥侯摸了摸她的手,一激动就快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缓了半天。

  易姜含笑不语,转过头去,朝裴渊和少鸠递了个眼色。

  滥国百姓穷的要死,滥侯的宫殿却是奢华的可以比拟齐王宫。

  易姜被当做易姬带回宫中,刚一入殿,滥侯便迫不及待地朝她扑了过来。

  易姜轻巧地让开,看着他球一般的身躯倒在榻上,笑盈盈地道:“君上实在太心急了,我可是有条件的。”

  滥侯急色是出了名的,忙不迭扑过来搂住她:“易姬快说。”

  易姜眼波涟涟:“我要君上立我为夫人。”

  “这……”滥侯不禁迟疑。

  易姜一把推开他:“罢了,我真心对待君上,愿意嫁与你为妻,不想君上只想玩弄我,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作势朝柱子上撞去。

  滥侯连忙拉住她:“别别别,实在是多年无人愿意嫁于本侯,本侯太过诧异了。”

  说是诧异,不如说是怀疑,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愿意嫁给他这个被恶疾缠身的耄耋老人,谁能相信?

  易姜暗中拧了一把大腿,跌坐在地,掩面轻泣:“我出身孤苦,能嫁与君上是莫大的荣幸,还有什么好挑拣的。君上也看到了,我还有个姐姐和姐夫,他们都是有才之人,倘若君上不嫌弃我,立我为夫人,他二人也可在滥国为君上效忠,此后我们有了落脚之地,君上也有了帮手,如何不好呢?”

  滥侯被说动了,急躁地过来抱住她:“好好好,本侯便立易姬为夫人,但求夫人与本侯即刻欢好。”

  易姜竖手挡住他:“我不相信君上的话,除非君上立了我为夫人,否则我绝不与君上同房。”

  滥侯挠挠稀疏的白发,犹豫半晌,喘着气道:“也罢,本侯明日便立你为夫人。”

  易姜这才满意地笑了,似乎还揣着些许不满,撒娇道:“还有前日君上带回宫的那个少女,易姬不喜欢她抢了君上,你要将她赏给我做侍婢。”

  “好好好,都答应你。”滥侯被她的笑迷得七荤八素,又沉浸在有人仰慕的喜悦里,当真什么都给忘了。

  立夫人不像随便娶个侍妾,这种身份是要宣告天下的,何况滥侯受韩魏保护,说白了也就是那两国的臣下,当然要写好国书递去两国,通知一声。

  少鸠和裴渊很快便被当做易夫人的亲眷被迎进了宫。

  一见面,少鸠就给易姜跪了下来,急的都要哭了:“是我大意害了你。”

  易姜扶她起身:“不用自责,凡事都会有转机,要相信绝处亦能逢生。”

  裴渊垂头丧气地坐在案后:“还能有什么转机,你都因此搭入终身了。”

  少鸠愈发愧疚:“就是,你自己一向说婚姻大事该发乎于情,不该草率,如今都是因为我才……唉……”

  易姜苦笑:“此一时彼一时,眼下重要的是活命,还谈何发乎于情的婚姻呢?”

  “但是你一旦嫁给滥侯,后半生就毁了!”裴渊朝门边看了一眼,悻悻道:“早知如此,先生还不如跟公西先生去齐国。”

  易姜摸了摸脸,在滥侯跟前卖了半天的笑,肌肉都有些僵硬了:“我现在急缺一个可以立足的身份,滥侯命不久矣,倘若我能得到滥国夫人的身份,以后行走会容易许多。离赌约到期仅剩两日,也许这是个机会。”

  她走到二人跟前,细细说了自己的计划,那两人全都震惊了,半晌无言。

  商议完毕,那个被滥侯绑来的少女怯生生地过来伺候,请易姜去试明日册封要穿的礼服,口中已经开始称呼她为“易夫人”。易姜起身时悄悄在少鸠耳边道:“莫慌,一切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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