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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九琊_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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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回便学那说书先生茶板一敲,手舞足蹈滔滔不绝起来。

  “先生是这样说的:古来仙道人道,各不相干,各自不同。走过捭阖道,是人间君主,登上通天路,是仙家帝皇——纵观八荒宇内,登顶不过此二人。”

  “这个先生早已讲过,”公子道:“所以呢?”

  “诸君皆知,五百年来,人间裂地已久,各洲各国各自拥帝,群雄盘踞,竟再无一人可一呼而天下应,捭阖道自然无人踏足。仙道则不然,自那焱帝十年之内连败三君十四候,上通天路,登幻荡山,便一派太平清宁,再无神魔宵小作乱。”

  温回话锋一转:“可现在境况则大大不同——幻荡山上浮天宫,焱帝所居之所,竟十余年没有一丝动静!仙道中人纷纷揣测,皆言焱帝纵然绝世天才,然而或根基不稳,或横遭天妒,已然走火入魔,身陨幻荡山上。”

  小厮正说到高兴处,忽然见他家公子望着远处海面,略微出神的样子:“公子?”

  “阿回,”公子眼都要直了,连那装模作样用的扇子都忘了摇:“它朝着咱们来了。”

  温回这才抬头,只见那巨大触手自海面上高高伸出,恶狠狠拍下,海风裹着冰凉的腥气。

  公子使出多年在街头巷尾被恶狗追赶时练出的毕生绝学,一手拉起自家的小厮,朝着院外跑去,带起一路腰间环佩叮叮当当,一片乱响:“不能让它砸了姑娘家的房子!”

  “您还有心思想着姑娘——”温回的声音回荡在小村里:“夫人说得对,您这种瘟神就该锁在房里,一天都不能放出去!”

  “那我家就该走水了!”公子不遗余力反驳。

  阿回用惊惶之下仅剩的一丝冷静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盖因自家公子是天下第一倒霉人,方圆一里若有恶犬,必引狂吠,若有蚊虫,必来叮咬,若出远门,多逢大雨。以至月城诸位公子相约赏花观柳时常调侃:“万不能让陈家二公子来看,否则三天之内,繁花必谢,绿柳必枯……”

  所幸这户人家就在村子边缘,两人刚刚跑出村舍,那触手就毫不留情当头而下,温回立刻把公子扑在地,滚了几滚,勉强没有被拍到。

  他们站起身来,又立刻换了个方向逃窜,而海妖本体已渐渐向海边移来,身边的触手横卷,另几条触手已经又高高举起,蓄势待发。

  那触手粗若老木,月下黏腻生光,沾了岸上的沙砾泥土,弯起来,眼看又要对两人拍下。

  温回眼一闭——这下真要完了。

  却听见赶过来的姑娘一声喊:“快跑!”抡起砍柴的利斧寒芒一闪,与触手硬抗,那声响竟像兵戈相击,火花迸溅,未能伤得海妖分毫。

  公子却是放开了小厮,自己朝海边去送死:“冲我来的,你们跑!”

  纠结的触手尽数被他引了去,漫天卷下,转眼吞没了那锦衣华服的影子。

  “陈微尘——”温回气极痛极,连敬称都不顾得,从姑娘手中夺过斧子要上去以卵击石。

  却见远方一道湛然剑光破开沉沉天际,遥遥落下,带着如风若雪的凛冽肃杀,转瞬间掠至滩旁横斩而下。

  海妖僵了片刻,被剑气穿身而过,几条触手齐齐削断,颓然落地,露出中央还未被缠紧的公子来。

  这位名唤陈微尘的公子站在原地,抬手拭去方才脸颊上被地上尖石划伤流出的鲜血,遥望着天边人影,喃喃自语:“终究是走了一次好运……”

  海妖猝不及防被剑气所伤,剩余的触手朝天边那人攻去——它显然不是凡间海兽,触手挥动时,掀起滔天海浪,海面动荡,巨浪一波一波涌起。

  一时之间,海面剑光冷彻,风声呼啸,一道白影立于海上,天边一轮圆月,清辉照遍。

  陈微尘却往汹涌海面走了几步,海浪把一样莹白的东西浮浮沉沉送到他手上。

  那东西有手掌大小,外表温润如凝脂,有淡淡的灰纹,异香袭人。

  他回到温回身边。

  小厮提着斧子嗷嗷叫着要弑主:“有你这样送死的吗?”

  到底是力有不济,心有不忍,斧子抡到一半,又原路放了下去。

  海上怪物忽然狂躁起来,大浪高高涌起,朝岸边两人拍下,如排山倒海,饕餮巨口要吞没整座山崖。

  ——这下当真是灭顶之灾了。

  却见一泓剑光穿过,森白寒气从海浪根部泛起。

  “今晚大约要把我一辈子的好运都用光了,”公子此情此景下仍有暇展开画扇,掩脸叹息:“不知以后要倒多少霉才能抵过来。”

  那浪渐高,那白气渐盛,海水成冰。

  到最高处,海浪生生凝住,不得上,不得下。

  一剑凝霜雪。

  陈微尘正站在浪花将落未落之处,抬头便是泼天冰雪,寒意直侵肌骨。

  雪滩上落下一人来,白衣翩然,锵然一声收剑归鞘,向这边走来。

第2章 霜雪

  “今夕何夕,见此佳人,”公子合上画扇,继续叹息:“一辈子的好运气已经不够,要把下辈子的也预先付了。”

  说着,扇柄又往自家小厮头上一敲:“眼都不会眨了,回神。”

  说话间,那人已经走到眼前。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陈微尘想,只有一点不好,那眼那剑那身姿那神韵里尽是冷冷肃杀,可惜了这样一副出尘绝色钟灵毓秀的皮相。

  他笑道:“多谢仙君救命之恩,在下一介凡躯,无以为报,不知……”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拿来。”

  嗓音也如其人,如冰若霜,将梅花惊作黄昏雪——陈微尘满脑子不合时宜的风月,只顾回味琢磨声音,醒过神来时才发觉根本不知“佳人”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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