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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九琊_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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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叶九琊回来,陈微尘便放下手中的琴棋书画,和他一起待着,行止亲切,稍有逾礼。某次叶九琊回来,发上沾了点点落雪,他伸手拂去后,踮脚亲了亲叶九琊的额角。嘴唇的触感柔软温热,一触即分过后,彼此对视,竟都怔了半响。

  山上也常见帝君的身影,且总是与陈微尘一同出现——叶九琊不止一次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人正在树下对坐,你一子我一子下棋。陈微尘看见叶九琊进来,这就要放下棋子迎上去,却在被帝君冷冷淡淡看一眼过后,扁一扁嘴,接着不情不愿地看回棋盘。

  气氛融洽又诡异,并且帝君毫无要参战的意思,只在变故初发生时,对叶九琊说过一句话:“此役成败,原本便该在你,不在我。”

  叶九琊当时并不知道此话何意,直至这一天,老阁主重伤。

  老阁主终于不敌,被心魔所伤,在最后关头神智竟然清醒过来,右手抖抖索索,握住叶九琊的手,目光清明:“徒儿……”

  叶九琊回握住他的手:“师父。”

  老阁主咳出一口血来,断断续续道:“徒儿……为师看出,无情道……无情道三重境界,便是……它们的……克星,你从来……心性最好,只要将那情思、执念,统统抛下,三重境界……又有何难……徒儿,你……究竟有何尘心未净?”

  风雪呼啸,老阁主的躯体逐渐僵硬,叶九琊握住他手掌的手亦一同变冷,冰凉寒气从指尖蔓延,天际显现殷红色,似乎是终于露出一角的、这幻境的险恶用心。

  “徒儿不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雪声中响起。

  “确有尘心未净。”

  沉默良久,又道:“谢师父指点。”

第72章 断情

  叶九琊这次归来的时候, 正遇见陆红颜抱了一捧药草进门。

  这些药草长在冰原里,极为珍贵,采摘也不易, 每年清净观都要来求取几株为炼丹之用。而剑阁中的弟子功法特殊,不用丹药, 入门时又都经过淬体,既不生病, 又近乎百毒不侵, 故而很少采摘。

  陆红颜拿目光指了指房中:“风寒。”

  进去之后,房中点着几个火盆,看似寻常,却并不是普通火焰,把整间房烧的极暖。

  陈微尘散着头发,裹了一张雪白的百年雪狐皮, 正跟帝君僵持不下。

  “我不喝,你灌我我也不会喝的。”大概是风寒的缘故, 他声音里带着鼻音,比平时又软了不少,然而语气十分坚决。

  帝君面无表情把盛药的玉碗朝他面前送去。

  陈微尘连连后退,到最后几乎要缩到床角, 一边抵死不喝, 一边求助地望向叶九琊。

  帝君见确实喂不进去,恰逢叶九琊已经回来,淡淡道:“那让他喂你。”

  “那也不行, ”陈微尘道:“你这是人喝的东西么!”

  “莫说是凡人,即使仙道君候,也求之不得,”帝君微微蹙眉,表情难得有了一丝丝变化:“你竟然不愿喝?”

  陆红颜看见帝君如此情形,笑出了声,对陈微尘道:“这药可是用了冰原上十几味稀世灵草,由我仙道的帝君用真火给你炼成的,要是说出去,只是为了给你治个区区风寒,仙道中人恐怕都要被气死了——虽说帝君的真火使灵草药性全数激发,是比寻常的药要苦许多……”

  “杀鸡……杀鸡焉用牛刀,”陈微尘对帝君道,“您都能纡尊降贵给我熬药了,难道还不能下山找大夫给我抓副药吗?”

  帝君:“无理取闹。”

  陈微尘见此法不奏效,哼哼唧唧看向叶九琊:“叶君,他欺负我。”

  帝君也看向叶九琊:“你来喂。”

  陈微尘绝望地摊平在床上装死。

  叶九琊手臂从他肩下穿过,稍一使力便把人抬了起来,陈微尘顺势滚到他怀里,试图博取一点同情:“不想喝。”

  帝君把还冒着烟气的玉碗递到了叶九琊手里。此时陈微尘被叶九琊圈住,堪称任人宰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手拿碗,另一手拿勺子,舀出了一勺既黑且浓的汤药来。

  一旁帝君面无表情,而陆红颜抱臂站着,挑了挑眉,一派幸灾乐祸。

  汤药在白玉勺里微微晃动,稍稍散去热气,却没有先喂给陈微尘,而是送到了叶九琊自己的唇边。

  “真的很苦,你别试——”陈微尘连忙阻止,但是没有奏效。

  叶九琊缓缓咽下一口药汁,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中神色,却总让人无端觉出一种不安的异样来。

  陈微尘收起了半是装模作样的不情不愿的表情,微微睁大了眼,问:“叶君,你今天怎么了?”

  勺子放回碗内,碰到碗壁,轻轻叮当作响,陈微尘没有得到回答,小心翼翼地再问:“你今天不高兴吗?是不是天河那边……”

  叶九琊淡淡道:“无事。”

  陈微尘垂下眼,不再说话,从叶九琊手里接过碗来,送到唇边,闭上眼,一口一口地咽了。

  陆红颜“嘁”了一声:“帝君哄了那么久都不见你再喝第二口,怎么他一来就听话了?”

  帝君道:“走吧。”随即转身向房门走去,陆红颜跟上。只是到了门边时,帝君忽然回头。

  恰此时叶九琊抬头望向门外,两人视线相对,目光中说不清千百种复杂意味,让陆红颜万分不解,嘀咕了一声:“一个两个的,各有各的古怪。”

  房中只剩两人,沉默良久,陈微尘闷闷道:“叶君,你到底怎么了?”

  片刻之后,见叶九琊不回答,又径自说下去:“既然天河没事,叶君是厌烦我了么?我也知道,赖在叶君身边,本来便是不对,现在天河危险,又会妨碍你……我明天就——”

  话未完,叶九琊原本按着他肩膀的右手覆上了他的嘴唇,使他无法再出声说话。陈微尘也无法回头看身后的叶九琊,只能茫然望着前方,眼中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变成一种空洞深浓的悲伤。

  叶九琊亦不说话,另一只手环在陈微尘胸前,并且愈发收紧,使他呼吸微微困难。而那原本掩住陈微尘嘴唇的手,也缓缓下移,来到了脖颈处,指尖冰凉,使得这原本亲昵的动作带上了森冷无情的意味。

  指尖停在柔软脆弱的脖颈一侧微微跳动着的一处,稍稍使力,那跳动益发明显。

  他的声音响在陈微尘耳边,仍是那冰雪的质地,好听而触不可及:“师父说我不能平息祸事,是因尘心未净。”

  陈微尘说话已经有些困难,故而断断续续:“……是哪里……起的尘心?”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伴着叶九琊的一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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