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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激性渴爱症_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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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常昭心想这几句话真像是家长会说的台词,但却没有将自己的感想说出口,正要与对方告别接著挂掉电话时,又听沈士琛道:“对了,刚才说过,你还没有我的手机号码,也没有在LINE上加好友,交换一下帐号吧。”

  “为什么我非得要跟你交换。”

  “加一下嘛,又不会怎么样。”

  这句话的句型与语法简直像在撒娇,跟在车站里说著「买一下嘛“

  接著强行推销爱心笔的高中生一样令人厌烦焦虑,可是对方偏偏已经是三十岁的男人了,顾常昭感觉自己后颈上一阵发毛,一股无来由的烦躁情绪涌了上来。

  “不要,我们又不是朋友。”

  “但你不是跟靖容互加好友了?”

  “是又怎么样。”

  “在你心中我还不如她?”

  “嗯。”

  “承认得这么痛快未免也太伤人了吧。”

  沈士琛的嗓音依旧带著笑意,但声音却显得有点刻意做出的可怜。

  尽管知道那是伪装出来的,但这对话开始渐渐趋向微妙的方向,顾常昭觉得一阵头痛,终于萌生妥协的想法:要加好友就加吧,大不了以后再封锁对方也不迟。

  这样想著,他与沈士琛交换了手机号码与LINE的ID,沈士琛明显是一副达成目的而颇为愉悦的模样,这点从声音里就听得出来。

  ……这人有病。顾常昭默默想道。

  “对了,昨晚你还好吗?应该没有弄伤你吧?”

  “没有!你又没有——”他气急败坏地说到一半,又因察觉不妥而将那句“你又没有插进来”的后半段咽回喉咙里,转而道:“总之不干你的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事我挂电话了。”

  “你不必这么……”沈士琛似乎想了一下,斟酌词句道:“不必这么抗拒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像昨晚,我也没有违背自己说过的话,不是吗?”

  因为这句话跟先前的戏谑与促狭都截然不同,顾常昭一时也安静下来。对方说的是真的,不管昨晚沈士琛作过什么,都是经过了他的同意,而顾常昭现在的态度,除了出于无可避免的尴尬之外,其余都是他个人的缘故,跟沈士琛没有半分关系。

  “不是因为那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最终干涩道:“我不习惯这样。”

  被人关心也好,与人共享秘密也罢,甚至是那种羞于启齿的亲密接触,从来没有人对他做到这种地步,虽说这或许只是个错误,但是昨夜感受到的温柔与热度都不是假的,顾常昭既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整件事,沈士琛适才的言行表现没有任何错误,只是顾常昭无法在一夕之间适应彼此改变的关系与距离。

  “没关系。”沈士琛低声道,“我会等你。”

  顾常昭心头一紧,霎时心慌意乱,“等……等我?”

  沈士琛语气自然地道:“等你能够面对这件事情,我们再谈一谈,或许届时会有下一次也说不定,我很期待。”

  “才不可能会有下一次!”顾常昭下意识地反驳。

  而后沈士琛低低地笑了起来,顾常昭在这一瞬间便明白过来,不管那句话的真实性如何,对方现在只不过是察觉他的紧张所以刻意逗他放松罢了。

  挂了电话后,顾常昭犹豫了很久,终究将对方报出的那串数字存了起来,联络人姓名那一栏则毫不考虑地编辑为“变态”,片刻后又打开LINE,找到沈士琛的ID后按了加为好友,随即顺手点开对方的主页。

  沈士琛LINE的头像是他本人的自拍照,明明没有近视却戴著闷骚的黑框眼镜,背景是无人的走廊,那种仰角拍摄的照片怎么看都只能用自恋形容。他面无表情地想著,又记起有一件事要问对方,刚才在电话里问不出口,索性用文字发问,也能减少尴尬。

  顾常昭一边想,一边打字道:“昨晚你带来的衣服怎么办?‘’当然是送给你。‘沈士琛回得迅速。不等他表示异议,一串文字又浮现在萤幕上,’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那件洋装与你相得益彰。‘后面没有附上任何表情符号,但顾常昭就是能想像手机那头对方脸上仿佛兴致盎然的笑意。

  这句话完全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总觉得要是认真回应就输了,顾常昭索性已读不回,采取冷处理的方式对待。无论如何,终于解决了一桩烦心事,他也松了口气。

  隔天,顾常昭独自来到车站,坐上火车返乡。车窗外的风景愈发熟悉,逐渐接近那个他住了十多年的地方,他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总之不会是愉快。

  因为距离不算远,抵达时大约是在中午,顾常昭在车站附近的速食店随便吃了午餐,便乘上公车,前往疗养院。踏入疗养院后,顺著熟悉的路线来到病房,与看护阿姨打了声招呼后,对方便识趣地暂且离开,说是过一会就回来。这几年来,顾常昭经常在假日时过来看望母亲,看护也是习以为常。

  顾常昭在病床前拉了椅子坐下,床上的女人如同沉睡著,双目紧闭,面色平静,一如过去十余年间的情景。他年幼时对此还不懂,只知道母亲睡著了不肯清醒,后来才明白不是不肯,而是不能;即使还活著,却像童话里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一样,沉睡不醒。

  这十几年来,除了顾常昭之外,仅有母亲娘家的亲人毫不间断地前来探视,但外祖父母在几年前相继离世,如今会来看望母亲的,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父亲除了担负医护费用之外,几乎不曾过来探视。

  起初顾常昭也觉得古怪,但在父亲将所谓的继母与继妹带回家中,而他无意间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后,顾常昭便什么都明白了:早在母亲出事之前,父亲便与外头的女人有了瓜葛,甚至生下了孩子,如果不是发现了这件事,平常开车一贯遵守交通规则的母亲不至于会受到过多刺激失去理智,最终意外导致交通事故,成为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十余年都不曾恢复意识。

  在窗台下听见继母哭著澄清当时并非故意向母亲坦承彼此的婚外

  情,也不知道这么做会令母亲发生意外,而父亲温声安抚继母,并宽慰她那并非她的过错时,顾常昭恨得咬牙切齿,由此也明白对方带进门的并非继妹,而是货真价实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在心中悄悄恨著他们,却无能为力。

  母亲娘家家境平平,两位老人并无余力负担医护费用,父亲碍于名声而维持著母亲的生命,两人至今也未曾离婚,即便继母早已进门,但旁人对此多是称之为美谈,说父亲至今也未到法院诉请离婚,还维持著妻子的医护照料,虽是另组家庭,但也是仁至义尽。

  只有顾常昭知道,父亲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并非为了母亲著想,也不是为了作为儿子的他。更甚者,他年幼时还曾被禁止探视母亲,后来年纪大了,才能依据自己的意志行动;他与父亲表面上相敬如宾,实际上也不存有多余的亲情,父亲待他如待公司下属,非严厉苛刻不能形容,对待妹妹却是宠溺包容毫无要求,这样的差别待遇令他早早便对所谓的家人死心。

  顾常昭在病房里待了一整个下午,又向看护询问过母亲的近况,得知近期情况之后,才无可奈何地起身,搭上公车回家。因为是假日的缘故,家中的其他人都在,继母看到他时神情怔了怔,但很快便摆出温柔的姿态,殷勤地询问他晚餐想吃些什么,他不咸不淡地敷衍过去,迳自上楼回房。

  晚餐时,同父异母的妹妹顾永映也露面了,她今年国三,跟沈靖容同年,但却截然不同,仍有几分孩子气,对于对她母亲向来冷漠以待的顾常昭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看在双亲的面子上才没有立刻转身离开。父亲没有说话,时不时向继母询问家中的事情,气氛沉闷得近乎不自然。

  顾常昭神情紧绷,一个字都没说。

  他当然知道,平常他在外地求学时,这一家人吃饭的气氛绝不会如此沉重,毕竟继母温柔感性之余也总是带著笑容,相当擅长调节气氛,只是这时顾忌著顾常昭而没有随意开口,这一点跟他的母亲全然不同。

  母亲发生事故那一年,顾常昭已经开始记事了,对母亲也还残留几分印象,比如坐在钢琴前挺直的背脊,沉静无波的面容,还有淡然矜持的性情……每一点都与继母大相迳庭。

  当年发生事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除了当时继母与父亲的对话之外,他不曾找到更多线索,但顾常昭确定继母面对他时是心虚的,几年前被年幼的他一再顶撞时也从来不敢回话,甚至无法直视他,当然这也可能是某种苦肉计,毕竟一次两次之后,父亲便出于偶然“巧合地”撞见这个场景,随即严厉地斥责了他,而继母自然不可能为他说话。

  那对母女都很擅长这种事情,在跟他起冲突时先一步摆出乖巧顺从柔弱无助的模样,这样一来,谁不会可怜她们?至少顾常昭的父亲对此从未察觉,又或者是察觉了依旧不愿清醒,因为这个缘故,顾常昭年幼时常因出言不逊而受罚,直到察觉父亲永远不可能站在自己这一边后,他便再也不去刻意挑衅,自讨苦吃。

  顾常昭想到这里,放下了筷子,礼貌而疏远地道:“我吃饱了。”

  语毕,随即起身将自己用过的餐具放入厨房流理台,转身上楼。他察觉二楼转角处的房间门没有关上,不禁走了过去,踏入室内。

  看得出来,里面那台钢琴被维护得很好,至今仍没有任何陈旧或损坏的迹象,顾常昭凝视著钢琴,光可鉴人的表面上映出自己的倒影,想到顾永映每日都在继母的敦促下坐在这里练琴,手指长时间抚摸母亲的所有物,心中的不悦便愈发深重。这台钢琴明明是母亲的嫁妆,那个男人明明是母亲的丈夫,却都被另一个女人心安理得地接收,尽管继母至今都未能得到名分,但她早已是这个家毋庸置疑的女主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蕴含著一丝怒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顾常昭回过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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