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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驸马爷_第2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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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鼎言先开了口:“三郎你来见我,不是想和我无言相对吧?”

  谢则安唇动了动,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想尽进制置三司条例司,是不是太晚了?”

  姚鼎言眉头一跳,认认真真地扫了谢则安几眼,说:“你对新法有偏见,我不能让你进去。”

  谢则安仰起头与姚鼎言对视:“因为先生找到了更满意的学生对吗?”

  谢则安语气很平静,姚鼎言的心脏却被钝刀子割了一下。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学生,过去的种种浮现在眼前,姚鼎言心中有些不忍。可吕宽说得对,谢则安在西夏“试行”新法根本是故意把新法引向不好的方向,那样的失败虽然有参考的价值,却也非常容易动摇人心。

  他准备了那么多年,决不允许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即使做出这种事的人是自己曾经最看好的学生也不行。

  姚鼎言说:“三郎,我曾经也希望我们是一心的。”

  谢则安听到“曾经”两个字,已经明了姚鼎言的意思。他来这么一趟,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他们能劝得赵崇昭把他排除在外,自然不会再考虑让他加入。

  谢则安站起来与姚鼎言道别,踏出姚鼎言书房后,他看见了吕宽。吕宽站在回廊边朝他微微一笑,说道:“谢三郎?久仰大名。”

  谢则安静静地看着他。

  吕宽说:“你说动了端王殿下,我只能东施效颦,试着说服陛下了。”他上前一步,“我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陛下比端王殿下更好拿捏,你怎么没把他抓在手里……哦,我知道了,你记挂着你与他的情谊。既然你做出了这么愚蠢的事,那你也别怪我不客气。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你,什么野心都没有——不对,你的野心更大,你是想着要和一国之君携手并进啊。谢三郎,这么天真的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谢则安笑了起来:“现在就耀武扬威,不觉得太早了吗?”他看着吕宽,“你想不出对我下手的办法,想用言语让我自乱阵脚吧?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情谊,什么携手并进,我一点都听不懂。”

  吕宽面色微沉。

  谢则安做事确实谨慎,叫人拿不住错处。明明谢则安做的每一件事都非常出格,偏偏谁都找不出他不对的地方,他再怎么不甘,也只能基于肯定谢则安所做的一切的基础上,引偏姚鼎言和赵崇昭对谢则安的看法。

  这样做确实挺有效,一切都在他的预期之中。

  可谢则安这人太难捉摸,即使已经离间了他和姚鼎言、赵崇昭之间的关系,吕宽心里还是没底。谢则安在凉州时明明已经和赵崇昭离心,却还是轻而易举地翻云覆雨。

  有这么一个人在,实在让他如芒在背。

  吕宽冷笑不语。

  谢则安也不在多言,越过吕宽离开姚府。

  吕宽眼睛却是够利,一眼看出了他对赵崇昭不太一样。他不是不通算计、不通谋略的人,正相反,他比谁都懂钻营、爱钻营。正如吕宽所看到的那样,他对于能利用的人都是极尽可能地拿捏在手,难得有个没捏住的,吕宽怎么会发现不了?

  自己会有这么纯良的一面,连谢则安都觉得吃惊啊。

  可人这一辈子,总要有那么一点儿需要坚守的东西。

  谢则安平静地回到府中。

  谢老爷子去得突然,并不在谢则安的预料之中。谢则安这段时间谢绝了所有应酬,闭门著书。这次他写的并不是什么艰涩内容,而是一本《与曾祖书》。《与曾祖书》里是以信件形式记录他们兄妹三人与谢老爷子相处的点滴,写的都是日常小事,字句清新隽永,逗趣的地方非常逗趣,感人的地方非常感人,语句中没提到半句自己对谢老爷子的哀思,字里行间却溢满兄妹三人对谢老爷子的孺慕之情。

  简单来说,谢则安重抄旧业,写了本能媲美成功学洗脑功能的心灵鸡汤,又名《那些年曾祖父教我的事》《曾祖父再爱我一遍》……

  富延年第一个上门来,对谢则安好生安慰了老半天,提出把《与曾祖书》改成画册,让更多人看懂其中的道理。

  富延年的《京野画报》办得极好,由他亲自操刀,谢则安自然是放心的。谢则安答应下来,亲自送富延年出门。

  谢则安这张温情牌打得不错,使劲地刷了一把士林的好感度。尤其是老一辈的大儒,看完后都觉得这小子很不错,孝心可嘉。眼睛够利的人还从《与曾祖书》的某些内容中嗅见了不寻常,写信表示想与谢则安详谈那些观点。

  这当然是谢则安故意放出去的饵。

  他在许多人眼里毕竟是个毛头小子,即使上头有徐君诚、姚鼎言两个老师,资历在士林中也低得不足一提。谢则安在《与曾祖书》中加出含羞带怯的只言片语,为的正是让活跃于士林中的大儒上钩。

  傍着名人搞炒作,出名不要太轻松!

  这么做是有点无耻,不过谢则安没有时间慢慢来。他需要名声,需要足够的话语权。这些东西光靠忽悠赵崇昭是没用的,新法之所以呼声那么高,并不是因为赵崇昭的鼎力支持,而是因为姚鼎言十年如一日的经营。

  姚鼎言的洗脑手段绝对不比他少。

  他还太小,赵崇昭也还太小。

  姚鼎言这次要全力一搏,又决定不让他加入其中,那他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了。

  ——职业泼冷水。

  这正是赵英将劝君尺留给他的用意。

  要不是赵崇昭和姚鼎言都已经头脑发热,吕宽再怎么煽动他们都不会听的。要是不遂他们的意,他们永远都不会死心——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想试一试。赵英希望他做的,不是费心心思去阻挠“新党”,而是要他紧盯着整个新法推行过程,出了问题立刻帮忙打补丁,错得实在太离谱才搬出“劝君尺”这把最后杀器劝阻。

  谢则安轻轻闭眼。

  泼冷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同样一个意见说出去,不同的措辞、不同的语气、不同的地位,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要让自己泼的冷水引起重视,首先,你要有足够的影响力……

  这件事很难办。

  可要是不难办,赵英怎么会煞费苦心地把他带在身边教了整整五年?

  还好,这里头也有不难办的部分。

  既然吕宽完美地完成了动员赵崇昭的使命,还不退场多不好。他资历不够,没法挤进制置三司条例司,但总有人是资历够的。

  谢则安正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戴石敲门走了进来。

  戴石说道:“官人,端王那边来信了。”

  谢则安一笑,说道:“来得正好。”

  谢则安收拾好案头的文稿,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谢则安下朝后去找赵崇昭。

  赵崇昭见到谢则安自然喜出望外。上回朝谢则安发飙之后,赵崇昭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对着谢则安一直小心翼翼。看完谢则安那本《与曾祖书》,赵崇昭更是后悔不已,谢则安都那么伤心了,他居然还朝谢则安发火,多不应该啊。他天天巴巴地看着谢则安,想抱一抱亲一亲谢则安,又不敢在谢则安孝期内做这种事——万一他控制不止自己可就糟糕了。

  总之,赵崇昭这段时间乖得让人不敢置信。

  谢则安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和你谈谈制置三司条例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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