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_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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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当御殿的士兵把他押上殿前,康王眼里写尽了得逞在即,然而当太子逐条逐条的问陆陵君康王是否知悉我是公主、是否下令杀我时,陆陵君很肯定的答:“是。”

他每回答一字,康王的脸色便阴郁一分,可任凭他绞尽脑汁只怕都想不通明明否认还能活命,为何陆陵君要自寻死路。

就在陆陵君波澜不惊的陈述完所有前因后果,太子欲发雷霆之怒时,蒋丰堪堪站了出来,伏倒在地道:“太子殿下,一切皆是臣之所为……原本王爷一心想着在早朝时禀明,可臣恐假公主会肆意动权谋害王爷,故偷用了王爷私章借王爷的名命陆陵君痛下杀手……”

太子抿了抿唇,没憋住,翻了个白眼。

半路又杀出个顶罪的主。

我这皇叔虽说在勾心斗角方面资质平平,但做如此冒险之事又岂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弃车保帅,能找来这么多心甘情愿的替死鬼,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

陆陵君他并没有继续听蒋丰天马行空的顶罪措辞,而是低着头,双拳微微发颤。

他一定磕破脑壳都没有想到,即便康王亲自写下书函命他杀我,也未必能将其治罪。

这么多犬牙相错屹立不倒,哪个手上没沾染见不得人的勾当?

原本今日,我便没想将置康王于死地,即便不为救陆陵君,这些除掉父皇的同袍兄弟,哪会是我与太子这种韬光养晦的羽翼未丰之辈敢轻易做的事?

但……陆陵君说他要报仇。

他说白兄,成全我吧。

究竟那时为何会鬼使神差的对陆陵君说:“陆兄,就算是条死路,你若想走,我必为你一路保驾护航。”

但我答应别人的事,从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我双手手心捏紧金凳雕龙柄,再度起身。

蒋丰本还在说着什么,可当我这么一起,他不由怔住,仰着脖子飘忽不定的看着我。

我不疾不徐问:“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蒋大人身为刑部侍郎,不如便由你自己说说,你所犯之罪,当以何处?”

蒋丰垂首,沉着嗓子道:“臣谋害公主,天地不容……当秋后……处斩。”

我双眉一轩,“死罪?看来蒋侍郎若到了地下还当好好修读我大梁律法才是。”

蒋丰不明所以,我道:“成公公,把本宫所带之物呈上来吧。”

成公公依言照做,捧着一个盖着黄布的大托盘缓行上殿,移步到我跟前。

我不带一丝犹疑,亲手将黄布掀开。

在一道跃入日光的衬印下,在所有不敢置信的眼光中,圣旨、尚方剑、传国玉玺同时出现在这大殿之上。

“三年前父皇于祭天大典后册立太子,亦正是当日并授本宫监国之位!父皇昭告天下时曾当着百官之面曰,‘从即日起,监国公主之言即为朕之言,监国公主之行即为朕之行,监国公主之意即为朕之意,若有对其不从不敬妄言妄行者,视若欺君藐上!朕命尚方铸宝剑以赐之,上谏明君下打佞臣……’”我高举蛟龙金雕之剑,“‘……见剑如见君!!’”

抢先跪拜的不是别人,而是太子弟弟,在他撩袍之际赵首辅亦同时恭敬跪下,他们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少年储君,一个是霸占朝纲的内阁之手,这一跪,无疑让父皇赐给我的剑添了更多力量,顷刻间,殿上呼啦啦再度叩首一片,齐声万岁,声势煞人。

我道:“方才蒋大人对谋害本宫一事供认不讳,赵阁老,你乃当朝元首,不如由您来说说,蒋丰该当何罪?”

赵首辅面上老态龙钟,“谋害公主如谋害圣上,罪同谋反,依大梁律,当满门抄斩!”

满门。

像是已看到屠杀血腥一般,蒋丰哆嗦如筛子的身子往前一倾,呆了半晌,眼神却忽然癫狂起来,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他的双膝往前跪挪几步,悲戚道:“臣……臣罪该万死,可并非主谋,真正……真正主使之人……是、是……康王……太子与公主若是不信,臣府中留有切实凭证……”

虽然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答案,然而当康王最得力的心腹堂而皇之的背弃他时,康王一度紧绷的神色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这皇宫之中,往往不过利益为先,本就没有什么绝对忠心之人,成王败寇,与人无尤。

那之后的事,多半比预料中还要顺利些。

康王认罪,他不仅认了他预谋杀我的罪,还认了贪污结党所有罪责。

很多年后的民间说书人每每讲起“公主在金殿上大显神威逼得康王原形毕露”的时候,总能天花乱坠的把襄仪公主镶上金玉一般,耀如神佛。

可却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拼尽全力把我珍视的好友推向死亡的深渊。

退朝后,我握着尚方剑一步步走在回廊之上。

三年前,父皇在赐予我剑的那夜召我入宫,他问我:“你可知,朕为何不将剑给你弟弟,却了给了你?”

我装傻:“因为父皇疼阿棠啊。”

父皇叹了叹,“是父皇对不住你。”

那时,我又岂会不明白,权力与危机永远是如影随形的。

可如今,我却要感谢父皇,若不是这些权力,我也无法赢得这一仗。

精神松懈时才感到气血淤在胸口,几日几番起伏,疲惫如潮水般侵袭而来,我听到身后的太子弟弟在唤我,想转头回他,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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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上,雪花如柳絮般飞舞,却意外的不觉得冷。

我压根没搞明白太子弟弟怎么就把我弄到了这儿。

四处寂无一人,我走了好一会儿子路才寻到一辆马车,车上有个小女孩怀里抱着一只小白兔细心喂食,我叫了几声小妹妹,她却低着头不应我,直到过了一会儿她喂好兔子去看窗外的景致。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九岁时的我自己。

我这才意识到我是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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