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嫣烟无动于衷，拿起勺子又去挖粥。
柯晓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还想逛街看电影？”
方嫣烟依旧不吱声。
“要不……游乐公园吧？”
方嫣烟一抬脸，“哪个游乐园？”
“离我这儿比较近的是欢乐谷。”
方嫣烟似乎忍不住想笑，不过忍一忍她忍住了，不但没笑，还露出个勉为其难的神情，“行啊，你要非带我去我就跟你去。”
柯晓曦刷碗，方嫣烟回了屋。
碗刷好，方嫣烟也出来了。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她散开原本扎成马尾的头发，戴了只闪闪亮的发卡，还换了身漂亮的裙子，背了个闪闪亮的粉色斜挎小包儿。显然，她喜欢也期待这次出行。
方铁军刚进屋，门禁就响了，他按下通话开关，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张脸。
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熟悉的旋律在脑海中想起，方铁军按下了解锁键。当年第一次在旱冰场见到徐敏的时候，耳边放的就是这首歌。
那时的方铁军又高又细瘦得像根竹竿，只一副骨架撑在那里还算唬得住人。方铁军记得自己那天穿的是白衬衫黑纱裤，几绺头发垂在眼前，看人得翻着白眼儿从头发缝儿里往外使劲儿，嘴里叼着牙签耳朵上别着根烟，两手插兜走路横晃。标准的九十年代街头小混混造型。
那时整天自觉帅呆了酷毙了，冷着张脸看谁都不顺眼。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还是穿着打扮太过惹眼，反正一小帮儿人走到哪儿都不缺暗送秋波的小姑娘……
当当──听见敲门声方铁军猛一抬头，正好看见门口穿衣镜中的自己：曾经的不羁少年早已被磨平棱角就快变成庸庸碌碌的中年大叔了。
方铁军拉开门，门外的人令他一下子愣住了：刚才在门禁屏幕里明明看到了以前的影子，怎么这会儿面对面了反倒完全像是另一个人？
徐敏比原来瘦了，当年的婴儿肥被如今颧骨上浅浅的细纹和淡淡的色斑代替。不难看出她化了很重的妆，尤其是色彩浓重的眼睛。不过总得来说还是很漂亮。无论是盘在脑后的卷发，得体的首饰，还是浅色纱质的衬衫，齐膝的一步短裙……无不尽显贵妇模样，一切都很得体。
“铁军？”
方铁军在端详徐敏的时候徐敏同样也在看方铁军，不过男人的表现总是更直白些，徐敏先一步回到了现实当中。
“小敏。”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方铁军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对付眼前这个女人。怎么说、怎么责备、怎么据理力争，他全都想好了。可这会儿，相对而立，他发现一时间竟然什么谴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你都没怎么变。”把徐敏让进屋，方铁军给她泡茶，嘴上说着客套话。
“你算了吧，我都老得不成样子了。你才是意气风发，完全看不出年纪。”徐敏接过茶杯，眼睛打量着方铁军。
“怎么是你一个人？你不是说跟老公一起过来的吗？”
“哦，我怕他在说话不方便，所以就自己来了。他先去了酒店。那个……”
“什么？”
“嫣烟呢？”
“你已经知道名字了？”
“嗯，知道。她在吗？能不能让我见见？”
“我能不能先问你几个问题？”
徐敏笑笑，“当然能问。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
气氛一下子变了。开始了么？方铁军瞬间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
“你怎么会有我在北京的电话和地址？”
“我找到你单位了。”
方铁军明白了：前几天他需要一些个人资料，曾将往回打电话让同事在他办公桌里找东西给他寄过快递。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单位的？”
“哼，老家那屁大点儿的地方，一把瓜子嗑不完就能走一圈，想打听个人太容易了。”
“哦。”方铁军点点头，“你现在的老公，是当初你为了他舍弃嫣烟的那个吗？”
徐敏的脸色变了下，“不是。”
方铁军没有感到意外，“又有孩子了吗？”
“没有。”
这个方铁军没有想到，愣了一下。
不等方铁军再问，徐敏自己继续说：“那时候生完嫣烟身体情况很差，条件也差，没能恢复好落下病根儿了。前段时间大夫告诉我，我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否则……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那……你现在的老公同意你要回嫣烟吗？”
“同意。”
“他有孩子吗？”
“没有。而且他跟我一样，以后也不会有了。”
方铁军皱起了眉头。
徐敏看着他，“那么……我想你要问的应该都问完了吧？可以让我见嫣烟吗？”
“不可以。”方铁军毫不犹豫。
徐敏修得细长精致的眉毛也拧到一处，“为什么？”
“因为我不打算把孩子给你。”方铁军掏出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