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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永生者_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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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朝前走了几步,要过来拉依然呆立在土台下的我,却猛的脸色一变,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了,我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正要开口,他却突然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在我总算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便一动不动,只留眼珠左右乱转试图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却突然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

  纵然我野外经验几乎没有,这声音也让我下意识的想起了一种动物,蛇。

  出现在视野中的确实是条蛇,在看清它全貌的一瞬我几乎要失声叫了出来,那蛇足有手臂粗细,盘在我左侧的树杈上,浑身鳞片闪着寒光,它的头上长满黑毛在空中扬起,在对上我的视线后突然如眼镜蛇般展开了脖子,分明映着张人脸。

  我仿佛灵魂出窍,眼睛盯着它动弹不得,根本移不开目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了,那几秒如同几世纪般漫长,我的眼前只有那张诡异的脸和它口中的红信。

  我能感觉到我的汗从头顶缓缓流下,顺着鬓角,就在即将滴落的那一瞬,蛇动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在被咬住的下一秒就失了平衡,尖锐的疼痛直达大脑,我毫无意识的朝后倒去,眼前是一片旋转的蓝色天空。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冲过来的,只知道他在我坠崖前的最后一瞬抱住了我。

  我们一起摔了下去。

  

第37章

  我的故事,是从天山脚下的轮台国开始的。

  太初元年,朝野发生了几件大事。太史令司马公上疏称:“历纪坏废,宜改正朔。”五月,武帝下令改订历法,农时以二十四节气为度,同时改元为太初,正式采用太初历,以建寅之月为岁首。其二,因柏梁台被火焚,于长安城西上林苑中营造建章宫,北修太液池,天朝气象自是不凡,此时我大汉朝北极漠北,西愈葱岭、东极朝鲜、南至海疆,国土之广袤世间再无出其右者,武帝功业已然是万事之基。然而就是在这一年,为了汗血宝马,天下再起烽烟。

  大宛号为西域大国,大小城池七十余座,城中出一种“汗血马”,奔跑之后背臀部流汗如血,且又体态优美,步伐轻盈,武帝爱之,与太初元年特派使臣带黄金二十万两及一匹黄金铸成的金马出使大宛国都,求换宝马。但大宛国王毋寡以为汉距大宛遥远,途有高山大漠阻隔,道路艰险,汉军必无法到达,而汗血马又为大宛国之国宝,故不愿交于汉使。汉使大怒,于殿前砸毁金马,斥责大宛王后便离开大宛,大宛国君受此轻视,于命郁城王劫杀汉使,抢走黄金。消息传回长安,武帝震怒,以大宛辱汉为名,拜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征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讨伐大宛。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李将军本就是平庸之辈,并不出身行伍,只凭外戚之力而一步登天,身无任何军功而官拜大将军,麾下又是些乌合之众,虐待士卒侵吞粮饷之事也司空见惯,军心涣散,等到达郁城时兵士只剩几千人,且又饥饿疲惫,攻打郁城一战大败,死伤无算,连大宛国都尚未见到,李将军便下令全军回撤,等回到敦煌时只剩千人。武帝听闻战报,雷霆震怒,派使者拦守玉门关,但凡有敢入关的军士斩立决,李将军只能留驻敦煌两年。

  然而武帝并不愿意就此罢手,于太初四年再次西征。调集六万骑兵,牛十万头,马三十万匹,一十八万甲胄后援,复攻大宛。主将仍是李将军。这是我第二次随军远征。此一役几乎举我大汉倾朝之力,声势浩大,沿途小国皆不敢对抗,纷纷开城出迎,只有轮台国抗拒汉军,汉军攻城数日,破城,屠轮台。此后无人敢挡,直至攻入大宛都城。

  围城四十余日,断其水源,城中贵胄多怨毋寡一意孤行惹来这滔天巨祸,为免落得和轮台一般下场,杀毋寡,割头献城。至此大宛城破,汉军威震西域,诸国纷纷谴子弟入汉做质子,西域臣服。

  李将军重立大宛王,挑选了三千匹汗血宝马班师回朝。

  武帝得知捷报后龙心大悦,李将军受封西海候,其下军官各有赏封,我进为都尉,此时朝廷在轮台驻军屯田,管理西域七十二附属国事务,我上书请留,并未随大军回中原。

  不是我不愿回家。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未可,只因在李将军身边呆了这些年,对他的脾性也有了解,此人如今风头正盛,但我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执意留在此处只为脱离李将军亲信的身份,他日若真有不测,不要连累我京中父老家人。

  塞外苦寒,胡地八月即飞雪。狐裘不暖,铁衣难着。很多人因此生病,也有人一病不起。一日我收到京中线报,李将军之兄弟李季,奸乱后宫,被武帝灭族。那夜我看着窗外,直至东方泛白。

  清晨我登上城墙,一望无际的白茫茫一片,瀚海中是纵横交错的巨大冰体,天空愁云惨淡,昏暗无光,怕是又要落雪。而我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也许终难独善其身。心中一片愁苦。

  此时,在东方的地平线处,出现了一个黑点。

  近前才看清,是一名骑手,我走下城楼,在城门外等他。他疲惫不堪,满身血迹。在离我几步远时翻身下马,向我行了个大礼。

  他的声音微弱嘶哑,用吐火罗语问我前方在城墙下蜿蜒而过,而现在已经结冰的,是什么河。

  我在西域多年,吐火罗语也略知一二,生硬的回答他:“是天山雪水汇成的土格曼河。”

  他的表情悲哀而失落。他告诉我,他找的是另一条河,使人超脱死亡的永生之河。他说,他的来自大月氏,他的家就在阿姆河岸边。有人告诉他,从他的家乡一直往西走,直到世界尽头,就能找到一条使人永生的河流。永生者就住在那条河边。他们建立了一座伟大的城市。他们无惧天地间岁月流逝,是活在人间的真神。如果找到那条河,从此可超脱人世,到达彼岸。

  尽管眼前的不是他要找的河,他还是凿开了冰层,喝了几口水。然后骑上马,一路西去。

  

第38章

  我动心了。

  我询问了很多过路的商人,也有来自大月氏的,他们中有人证实了那个骑手说法。纵然我不信这永生的传说,但我需要做点什么来打破眼前的困局。武帝崇尚黄老之术,一心想得道求仙,或许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救命的机会。

  三个月后我得到了命令,从此踏上寻找之路。

  我大概带了一百名士兵,以及一些当地招募的向导,沿着塔里木盆地的边缘开始进发。然后进入了沙漠。我的记忆在这里搅成了一团乱麻,也许是天气,也许是疾病,也许是其他原因。总之这趟旅程远比我想象的艰难万倍。白天沙漠的温度高的令人难以想象,没有生命可以在那样的炙热下存活。我们在沙土中挖出洞穴,整个白天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以节省体力。然后趁着夜色来临匆匆赶路。

  我见到了难以想象的荒芜与蒙昧。见到了很多怪物和更加奇怪的人,也见到了一些史书里从未提到过的地方。那里残破而荒凉,视文明于无物,我不信在这样的蛮荒地带能有传说中的神的城市,于是继续前行。

  不能后退。因为我早已没有退路。

  但是这样的苦难历程早已让人心生异。有些人因水土不服而生病,有些人被当地可怕的疾病所感染,有些人死了,有些人疯了,最早逃跑的是那些雇佣来的向导,他们本也没有被逼到我的境地,后来开始有士兵跟着逃跑,我镇压了一次,结果引起哗变。

  我带着几个心腹连夜出逃,甚至连补给都来不及带。在黑沙漠的起伏沙丘中,我们最终走散了。那时的我又饿又渴,并且在毒辣的太阳下无所遁形。一连几天,我找不到水源,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死亡的恐惧向我袭来,我知道我很可能就要在这里丢掉性命。想到远在京城的家人,我又释然了。无论今后如何,他们应该不至于再被我牵连。思及此,我翻身下马,冲着东方磕了三个头。

  我吴邪,弱冠之年即入行伍,身经大小战役三十余次,尚能全身而退。直至今日。

  松开了缰绳,任由身下坐骑自己择路。我昏昏沉沉的趴在马背上,似乎是做了一个梦。

  我被脸朝下扔在地上,手被反绑在身后,动弹不得。地上全是粗粒的沙石,隔得我浑身上下像针扎一样的疼。我口渴的厉害,然而在我耳边,能清晰的听见一条小溪流水的声响。

  我的精神,被这一点水声所牢牢牵引。求生的欲望盖过一切,我不想死,我不愿死。我不能死在这万里之外的异域,我想回家。我挣扎着,努力的翻滚着,身后的绳子太结实,磨破了手腕也磨不断那一条细绳,最后不知道用了多久,我终于滚进了小溪中。

  溪水合着我脸上的血与细小的沙砾,被我大口喝了下去。手依然动弹不得,我侧身躺在水中,满身的疲惫似乎得到了出口。我渴求就此睡去,再不醒来。

  然而我没有死。太阳和月亮轮流照在我身上,白天我热的发烫,夜里我冷的发抖。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看不到一个人,我不知道到底是谁绑住了我扔在这里。我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杀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死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我弥留之际的幻觉。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走到我面前。

  我努力想睁开眼,但一切都是徒劳。我只能看清阳光下一个黑色的影子。他的轮廓宛如天神,站在我面前,似乎是在低头观察我,却为我遮住了头顶灼热的阳光。

  然后他伸出一只脚,踢的我翻了个个。

  身后手上缚住的绳子被解开了。

  我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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