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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_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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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放心不下地回头张望了一眼人声鼎沸的柳家庄,总觉得自己跟周翡这么跑了不太好。

  周翡便不耐烦道:“你管他们做什么,明天他们就能传你一剑捅死了二百五十个殷沛,后天便哄你当武林盟主,大后天指不定是北斗还是哪个犄角旮旯的魔头便要给你找麻烦,还有各种脑子有坑的少侠整天找你递战书,再过几天,因为点鸡毛蒜皮,稍不留神,没准你又得变成‘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下一个霍连涛就是你。”

  她这一番言语有点偏激,李晟一开始听得啼笑皆非,本想端出大哥的架子,教育她不要这么“愤世嫉俗”,然而他突然想起霓裳夫人跟他说的那几句话,渐渐便笑不出了。

  不等周翡一口气说完,李晟便将自己外袍一脱,把那涅槃蛊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个严严实实,而后将两头一系,改造成了一个小包袱,挂在腰间,对周翡说道:“我得先把李妍接来。”

  因为怕李妍那张嘴没个把门的,李晟便事先将她和几个比较稳重的四十八寨弟子一起放在了柳家庄附近的一处客栈里,美其名曰让她“接应”,其实只是把她寄放在那。一来一往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李妍很快到了,周翡也悄悄通过四十八寨的人将吴楚楚带了出来。

  李晟给柳老爷留了一张客客气气的告别信,和从各地借调的暗桩们知会一声,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柳家庄里遛了出来,顺路南下。

  过淮水,入南朝地界,再一路向西,很快到了楚地。

  济南府已经木叶脱落,楚地却依然溽暑未消,秋老虎挣扎着苟延残喘。山路崎岖,沿道两旁隔上几里便有简陋的茶棚子,供下地老农同过往行人歇息,收上几个铜板。

  小茶棚顶子漏了,一个少年正挽着裤脚拿茅草补,棚中有三条板凳一张桌,已经叫人占上了,其他过往行人只能买些饮水干粮站在旁边吃完或者带走。

  李晟放下一把铜钱,又将灌好粗茶的水壶回手丢给周翡,自己端着个破口的大碗慢慢啜饮热茶,想发一身热汗歇歇脚。

  方才站定,便听茶棚中那几个占了长凳的汉子议论道:“……都这么传,我看那铁面魔想必确实是死了。”

  李晟一顿,越过热气腾腾的水汽望过去。

  另一个汉子断言道:“死了!那还能不死吗?我听说那铁面魔有三头六臂,被李家少侠引入圈套,百十来人截他不住,幸亏李少侠临危不惧,指挥众人截杀,还亲手将那铁面魔的三头六臂挨个砍下来,怪虫都死了一地,隔日烧来,听见里面有怪物咆哮,惊天动地的,那些虫子分明已经碎了,大火里却能看见个一人多高的影子,头生双角,怒目圆睁……你们说怪不怪哉?”

  李晟差点让热水呛死,连烫再咳,好生死去活来,眼眶都憋红了。

  那三个聊天的汉子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是个“脆弱”的小白脸,便不去理他,仍然自顾自地讨论道:“李少侠究竟是哪个?”

  “这你都不知道?南刀没听说过吗?四十八寨蜀中的那位!李少侠便是南刀李徵的长孙。”

  “这可真是一战成名了,啧啧,要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呢……”

  李晟实在听不下去了,落荒而逃,见了鬼似的催促周翡等人道:“快走快走!”

  周翡耳力卓绝,早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原来李少侠砍的不是二百五十个殷沛,是铁面魔的三头六臂,失敬!”

  李晟:“再废话你就自己拿着地图滚。”

  周翡跟马车里的两个女孩笑成了一团。

  不过总体来说,除了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谣言,以及周翡与李妍时常就此恶心李晟,每每将他气得暴跳如雷外,这一路勉强算是太平。

  这日,一行人方才行至江陵一代,附近不知怎的,不知是不是李晟带错了路,附近连个人烟也没有,周翡等人趁着时日尚早,在路边饮马。

  忽听身后有快马追至,那骑士恨不能马生双翼,将鞭子甩得响作一团,尚未行至周翡身侧,马背上的骑士已经迫不及待地抽出了刀,他自马背上站起,泰山压顶一般冲着周翡后背举起,雁翅环刀“淅沥沥”的动静将年轻的神骏吓了一激灵,长腿离地,往上高高抬起,马背上的人将刀顺势下劈,斩向周翡。

  李妍一声惊叫。

  周翡倏地转身,碎遮未出鞘,便已经架住这当头一刀,她神色不动,好似全然不在意这种程度的偷袭,横刀一卡,随即巧妙地往上掀起。

  马背上那人是个倔脾气,不肯认输,偏要跟她硬抗,然而周翡碎遮上传来的力量不大,但却微妙得很,四两拨千斤似的轻轻一摆,刚好破坏了骑士、马和雁翅刀之间的平衡。

  那骑士往后一仰,好不容易拉住缰绳稳住自己,雁翅刀却已经脱力,滑了出去。

  周翡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头也不抬道:“杨黑炭,你吃饱了撑的吗?”

  马上那人正是杨瑾,他千里偷袭,听了人质问居然毫无愧色,愤怒地瞪着周翡道:“我与你下帖约战,你几次三番假意应战,遛我去给你办事,等我办完事,你又出尔反尔,你们中原人……”

  李晟忙打断他滔滔不绝的控诉,问道:“杨兄怎么甩开贵派门人,独自在此?”

  杨瑾甫一交手,便感觉到自己和周翡之间的差距,越发暴躁。

  他一摆手,说道:“擎云沟这个掌门我是干不下去了,一天到晚被他们纠缠鸡毛蒜皮的琐事,哪片药田生了杂草这种屁事也要里找我定夺,害我练刀的功夫都没有。”

  李妍从周翡身后露出个头来,问道:“我听说贵派本来就只重药理不重武功,分明是你用武力胁迫,才做上了掌门,结果你做了几天又嫌烦不爱做,你是小孩子吗?”

  “胡说八道,我是被他们骗去比武的!”杨瑾两条浓眉倒竖,怒道,“虽说打赢一群整日种田的药农也没什么趣味,但既然是比武,自然要赢,谁也没告诉过我他们在选继任掌门!这群……不说这个——喂,李兄,那些人都在找你,你们这是要上哪去?”

  李晟客客气气地回道;“我们打算绕南路去蜀中,替家里人跑趟腿,然后就回家了。”

  李晟不想拖家带口地再带上一帮闲杂人等——尤其杨瑾还是个不亚于周翡的大麻烦,因此从时间地点到路线目标,没半个唾沫星子是真的,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骗傻小子,想让他自行离去。

  谁知杨瑾半分不会看人脸色,毫不迂回地说道:“那行,我送你们一程。”

  李晟:“……”

  周翡将碎遮在腿上磕了两下,嗤笑了一声。

  杨瑾对她怒目而视,周翡便翻了他一眼,说道:“我们用得到你送?”

  然而很快周翡便为自己的多嘴付出了代价。

  只见这南疆第一炭郑重其事地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捋平,一巴掌摔在周翡面前。

  周翡:“……”

  纸上墨迹糊成了一团,间或能辨认出几个支楞八叉的影子,倘若扒开眼仔细看,仿佛能看到一点汉字的模样,简直可以直接贴在门上辟邪镇宅。

  周翡磕磕绊绊地念道:“‘单’书……甲午年八月,‘敬’云……什么……哦,沟,‘敬’云沟掌门杨瑾,‘要’南刀一……一‘单’,决一胜负……”

  “战”字少写了半边,“擎”字中途腰斩,“邀”字写错了,只提“南刀”,未提周翡,不知是不是杨掌门“翡”字不会写了。

  杨瑾不待她念完,便知道自己出了丑,面红耳赤,一把将那破纸抢了过来。

  李晟与吴楚楚涵养所限,倒都强行忍着,憋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李妍却不管那许多,头一个咧开嘴大笑起来。

  周翡哭笑不得道:“杨掌门,你怎么写份战书也能这样偷工减料,写了这么多半字?”

  杨瑾的黑脸烧成了一块黑里透红的炭,冲周翡道:“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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