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有匪_第244章

priestCtrl+D 收藏本站

  沈天枢不知为什么,循着那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泛着水光的青石板那一头,一个年轻女子提着一盏纸灯笼缓缓走过来,她身形纤秀,与满街的江南女子没什么分别,穿着时下流行的温婉长裙。她低着头,走得并不快,径直来到了一家做胭脂水粉生意的铺子后门,等门的家人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早早地开门等她,教训了晚归的女孩几句,女孩默不作声,将灯笼挂在门口,随后“吱呀”一声,家人重重地伸手合上了门扉。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沈天枢才十分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一个不知是俊是丑的小丫头看。

  然后他也不管曹宁和童开阳的脸色,转身自顾自地便走了。

  沈天枢没看见,他刚一离开窗口,那扇关上的门扉便又打开了。

  周翡十分警觉地在门缝出四下探看。

  旁边暗桩的人操着一口被当地人同化的软语问道:“怎么,有人?”

  周翡迟疑着摇摇头,她方才无端一阵毛骨悚然,今日是去宫里找谢允才没带刀,否则那会指不定就抽出来了。

  正在纳闷时,金陵暗桩的管事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阿翡,怎么才回来,有人找你,带了这东西,你看看,认不认得?”

  说着,将一个包裹塞给她,周翡低头一看,见包裹里的东西正是在齐门禁地里她脱给吴楚楚她们的那件彩霞软甲。

  周翡:“人呢?什么事?”

  “在前面等你,紧赶慢赶的,看来是有要紧事,你快点!”

  很快,睡不着的就不止是赵渊了。

  然而无论凡人怎样辗转,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第二日一早,还不过四更天,金陵便忙碌了起来。

  天还黑着,谢允一边闭目养神,一边任凭下人们摆弄梳洗。

  突然,给他梳头的宫女“啊”了一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谢允不用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伸手往后颈一摸,果然摸到了一把血迹,想必是好好的皮肉突然开裂,将那小姑娘吓着了,他便轻轻一摆手道:“不碍,接着梳吧,一会不流血了,找东西替我遮一遮。”

  赵渊正好一只脚跨过门槛,脚步生生地顿住了。

  赵渊知道谢允就是“千岁忧”,也怀疑过那《白骨传》是此人一手炮制,可既然这样,他为何敢这样大喇喇的署名?

  何况他眼下的情况,整个太医院都一筹莫展,从头到脚就写着“命不久矣”四个字,难道他还能有什么图谋吗?

  谢允若无其事同他行礼问安,说道:“陛下,您今日册封储君,若储君明日就死了,人家会不会说是这位置太贵,命格不够硬的压不住?那往后可没人敢给您当太子了。”

  他甚至当年也不再称呼“皇叔”。

  赵渊神色几变,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道:“明允,你可有什么心愿?”

  谢允答非所问:“梁相当年有什么心愿?”

  赵渊沉默许久,说道:“梁卿希望天下承平,南北一统,有人能将他和先帝的遗志继承下去,不要因为当年结局惨烈,便退缩回去。”

  谢允闻言点点头:“看来陛下都做到了。”

  赵渊的表情依然十分紧绷。

  “我确实有愿望。”谢允挥开一干围着他转的下人,恭恭敬敬地冲赵渊一弯腰。

  “我盼陛下能有始有终,不忘初心,不要辜负梁公多年辅佐;也盼自己一干亲朋好友与挂念之人都平安到老,长命百岁;至于‘天色’也好、‘海水’也好,都已经由妥帖之人保管。”

  最后一句尤其要命。

  谢允话音一顿,又笑道:“将错就错,未尝不可,天子有紫微之光护体,何必在意区区白骨魑魅?”

  赵渊说不出话来。

  “愿陛下千秋万代。”谢允抬头冲他一笑道,“时辰快到了,皇叔,咱们便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65章 破空

  谢允刚开始还以为天只是没亮,却原来是还没放晴。

  木小乔和霓裳夫人萍踪飘渺地唱了一出白骨传后飘然离去,却给京城禁卫出了好大一个难题。虽得了谢允一句“将错就错未尝不可”的保证,赵渊仍是如履薄冰地叫人戒严了。

  谢允身着繁复的礼服,感觉脖子上的裂口快给冠冕压得裂开了,幸好他此时血流速极缓,一会就给冻住了,他陪在一边,冷眼旁观赵渊祭告先祖。

  仪式又臭又长,听得他昏昏欲睡,便忍不住想,先帝若真有在天之灵,只怕已经给念叨烦了。

  金陵的冬天潮湿而阴冷,虽没有旧都那样冷冽的西风,却也绝不好受,不多时,又飘起了细盐一般的小雪来,各怀心思的文武百官冻得瑟瑟发抖,在一边陪着,赵明琛领着一帮大大小小的皇子列队整齐,目光不小心和谢允碰在一起,立刻便又移开。

  谢允懒得揣测他在想什么,他同旁人不同,雪渣沾在身上,并不融化,很快便落了薄薄的一层,他已经感觉不到冷热了,觉得心脏越跳越慢,心里漫无边际地走着神,掐算着自己的时间,寻思道:“恐怕我这辈子是回不去旧都了。”

  这时,赵渊拉住他。

  谢允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这个环节,他觉得腿有些发麻,好不容易稳住了往前走了几步,顺势跪下。

  赵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朗声开腔道:“朕父兄当年为奸人所害,亲人离散,朕年幼无知,临危受命……”

  谢允面无表情地听着,看着黑压压的禁卫,心道:“这种场合,阿翡恐怕是来不了了,也好,省得让她看见我这傻样。”

  “为政二十余载,夙兴夜寐,惶惶不可终日……”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谢允胸口升起,先是有点麻、有点痒,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那是某种尖锐的刺痛感,华服之下,缓缓蔓延全身,谢允眼前忽然有点模糊。

  “朕以薄德,不敢贪权恋位,欲以托丕图于先皇兄之贤侄,遵天序、恭景命……”

  谢允缓缓将气海中最后一丝仿佛尚带余温的真气放出来,聊胜于无地游走于快要枯死的经脉中,心里苦中作乐地想道:“要是我死在这里,陛下可就好看了,幸亏一早出门就把‘熹微’给阿翡送去了。”

  “钦此——”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