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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_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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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初的恐惧过后,反倒是诚贵妃最先恢复镇定,她茫然四顾,含泪喊道,“皇儿,是你吗皇儿?你来见母妃了?你可有冤屈要诉?你说出来,母妃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为你讨个公道!”谁说她软弱可欺?谁说她万事只求太后?为母则强,若能叫皇儿瞑目,她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殿内阴风瞬间平息,影影绰绰的黑雾也都尽皆散去,灵台上本已熄灭的蜡烛无火自燃,发出的却是青色的幽光,越发将宣德殿渲染成幽冥鬼域。

众位大臣齐齐发出惊呼,暗忖内里果然有冤情,七皇子这是回来报仇了!有人逐渐冷静下来且暗松口气,有人则瑟瑟发抖、汗流浃背,其中又以萧贵妃最是胆寒,竟失禁了。

从房梁上垂落的白幡无风自动,且缓缓出现一行血字,“带姬永昌前来见本王!”

一显灵就直言要见太子,害死七王爷的凶手是谁已不言而喻。众位大臣自然门清,皇帝却颤巍巍开口,“皇儿,一命还一命,你要报仇直接找姬长夜,缘何要见你兄长。他也命在旦夕,经不起折腾。”

白幡上又现一行血字:昏君无道,奸佞纵行,罪业不消,天诛地灭!

这是明晃晃地指责皇帝昏聩,为奸佞所惑方才致他枉死。他这次回来是代天行事,要诛灭昏君与奸佞。

嚯,竟连父亲也不放过,这得多大的怨气?众臣再次哗然,皇帝则气得连连吐血。

有姝早已将主子扯到角落,一面轻拍他脊背,一面低语,“你看,我早说了不关咱们的事。”

“的确与咱们无关,但你是如何进宫的,待回去后定要给我个交代!”姬长夜将少年紧紧抱入怀中,又解开衣袍将他严严实实裹好,生怕阴风侵扰了他。

有姝连忙把脸埋入主子怀里,不敢再多言。驭鬼之事,他绝不会告诉对方,因为他害怕他的恐惧和疏离。

堂上,皇帝和萧贵妃又是惊怒又是恐惧,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太后也很纠结,孙子要杀儿子,她不知该向着谁,只能保持沉默。反倒是诚贵妃十分硬气,挥袖斥道,“还愣着作何?赶紧把姬永昌带过来!”

同样被关在殿内的一列禁卫军露出迟疑的神色,领头那人不着痕迹地看向荆州王,得了对方示意才拱手领命。

也怪了,他们刚走到门前,死活也打不开的殿门竟吱吱嘎嘎地敞开,让他们顺利通行。有几个怕死的大臣趁机混在队尾,脚刚跨出门槛就被一团黑雾裹成茧状,狠狠扯回来,撞在柱子上时还喷出一口鲜血,形容十分凄惨。

这一招杀鸡儆猴令众人立马歇了逃出去的心思,看来七王爷想当着众位大臣的面与太子对质。都说公理斗不过强权,但如今公理掌握在亡魂手中,谁敢滥用强权?谁又敢行使强权?若果真无视七王爷的诉求,没准儿下一刻就会魂归天外,到了黄泉还得再受他一遍折磨。

活人终究斗不过死人!众位大臣抹掉额头的冷汗,俱已明白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第38章 四十千

太子果然没有中毒。当大家在宣德殿祭拜七皇子时,他正搂着几个宫女饮酒作乐,好不快活。听见门外传来宫人与侍卫拉扯的声音,虽然极其恼怒,却也不好出面,只得匆匆收拾一下,重新躺回榻上。

几名太监连路跟着侍卫谩骂,直说诚贵妃胆大包天,竟敢擅自将太子带去灵堂,若太子沾了晦气病情加重,她十个脑袋也赔不起。不过一群奴才,却连堂堂贵妃也敢折辱,由此可见太子平日里目中无人到何种地步。

然而这些侍卫丝毫不怵,径直将“昏迷”中的太子抬到简陋的架子床上,瓮声瓮气道,“吵吵什么,说了多少遍,不是诚贵妃要见太子,是七王爷!耽误了七王爷的事,你们才该当死罪!”

什么七王爷不七王爷,他不是早死了吗?几名太监哪里会信这番鬼话,一路跟在后面叫骂,还有人以为皇上在养心殿,必不知情,便跑去告状。躺在床上的太子也同样满腹狐疑,却更为恼怒,心道诚贵妃竟如此胆大妄为,这是见孤陷入昏迷,以为孤再也醒不来了吧?

思及此,他立刻决定晚上就醒过来,把那些乱臣贼子全都收拾了!

一行人快步来到宣德殿,沉重的殿门自动敞开,带出一股阴冷气流。侍卫们齐齐打了个寒颤,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进去了。跟在后面骂骂咧咧的太监和宫女也鱼贯入内,看见被众人簇拥在角落里皇帝,又看见青幽幽的烛火,这才感觉不对。

哪里,哪里有烛火是这种颜色?将人全都照成了青面獠牙的厉鬼一般!这是怎么了?恰在此时,带着血字的白幡在阴风中徐徐飘动,这才让他们明白,侍卫之前所言,竟然都是真的,果真是七王爷要见太子。

几名宫女吓破了胆,又是尖叫又是啼哭。几名太监也没好到哪儿去,人已经软趴趴地跪下了。

太子双眼紧闭,并不知道外面是何情形,只觉天色似乎暗了下去,温度也骤然降低,然后耳边就是一阵鬼哭狼嚎。猝不及防之下,他差一点惊跳起来,却及时忍住了。

侍卫们放下架子床,煞有介事的冲灵台拱手复命,“启禀七王爷,启禀贵妃娘娘,人已经带来了。”

倒塌的牌位忽然之间竖了起来,发出“嘟”的一声轻响。然而便是这样细微的动静,也如惊雷一般敲在众人心头。大家分明已快吓至崩溃,却又忍不住抬头望向灵台,就见那牌位上的字迹竟无缘无故渗出许多鲜血,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染红了一片。这场景,莫说亲眼所见,便是随意想想,也觉恐怖至极。一个人的怨气,竟会浓重到化为血泪的地步,可见他此次还魂是带着多大的仇恨。

前头那些大臣倒还好,吓着吓着也就适应了,跟随太子一块儿过来的太监宫女却毫无心理准备,齐齐尖叫着晕死过去,裤裆间缓缓流出骚臭的液体。

太子闻听动静越发惊疑,却不敢立时就“醒”过来。

萧贵妃到底见过大场面,并未晕死,却也差不多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已膨胀到极致,便是一点点轻微的颤动,也能令它碎裂。她捂着胸口,想要尖声喊叫,想要开口求饶,甚至想下跪磕头,却因为血液已被冻结的缘故,什么都干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诚贵妃捧起牌位,一步一步走到自己儿子跟前。

最终,还是皇帝克服了恐惧,颤声道,“诚贵妃,你想干什么?朕命令你赶紧将它扔掉。”

回应他的是诚贵妃的一声冷笑。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黑雾从牌位中流泻而出,慢慢汇聚成一道人影。大家定睛一看,顿时吓得肝胆欲裂。竟然真的是七皇子,他现身了!他,他朝太子走过去了!

站在架子床两边的侍卫立即闪开,不明就里的太子却还安安稳稳地躺着。

众位大臣不管平时对太子有无好感,现在都有些可怜他,这时候还在装晕,竟不知“死”字儿怎么写。

唯独皇帝以为儿子是真的命悬一线,连忙喊道,“皇儿,你放过你兄长吧!他也中毒甚深,与你的死的的确确没有关系啊!”

“你愿意做糊涂鬼,本王却不愿意。本王还不至于蠢到你那等地步,连害死自己的凶手都不知道。”七王爷阴测测地笑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太子装不下去了,猛然睁开双眼,就见本已死去多日的七皇子正鼓着赤红双目瞪视自己。他吓得仰倒,然后从架子床上滚下来,不等站起身就急急忙忙朝皇帝和萧贵妃爬去,速度竟比跑步还快。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崩溃大喊。

“你不是中毒昏迷了吗?本王看你好得很,还有功夫寻欢作乐!”七皇子冷笑。

众位大臣顺着他视线看去,却见太子慌乱中敞开了衣襟,露出锁骨上的斑斑红痕,可见之前曾经历过怎样激烈的情事。这是昏迷的人该有的模样?

太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诚贵妃目眦欲裂,恨不能拿把刀直接把太子捅死。皇帝则眸色复杂,半晌无言。他并非真的蠢钝,不过是不想深究罢了。然而便是太子没中毒,他也始终不肯相信毒会是太子下的。这孩子从小就孝顺,不似姬长夜,天生反骨。

太子看见带血的白幡和牌位,又看见青色的烛火,已然明白自己是撞鬼了。他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这会儿又哪里还能保持仪态,连滚带爬的朝殿门跑去,口里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过来,不是孤害的你,是姬长夜,你要报仇只管找他,别来找孤!孤没做过!”

“这些谎话,说出来连鬼都不信。本王手里人证物证俱全,今日也不与你废话,纳命来吧!”七皇子话音未落,殿中又出现重重鬼影,竟都是此次下毒事件中被皇帝处死的宫女太监,其中还包括那名大内总管。

他们一句话未说,连同七皇子一起化为黑雾,层层叠叠裹在太子身上。旁人只看得见黑雾涌动,听得见太子惨嚎,却不知他究竟遭受了什么,又有许多血液从黑雾中渗出来,慢慢染红了一大片。本就阴气森森的宣德殿,如今还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越发像十八层地狱再现。

这样的场景终于击溃了萧贵妃。她从皇帝背后扑出来,尖声喊道,“七王爷,求你放过皇儿,毒是我指使人下的,与皇儿无关!”

太后总想弄死萧贵妃,闻听此言立刻呵道,“好哇,你不但毒杀了哀家的好孙儿,还想把哀家的儿子也一同毒死!你这是谋逆!”

“谋逆”二字重重敲打在皇帝心头,令他身形猛然踉跄几下。不,不会的,爱妃和皇儿不会如此待朕!便是这样安慰自己,他却也渐渐想明白,若三皇子、七皇子和自己接连死亡,最终得利的会是谁。更何况太子明明没中毒,却假装晕倒,他、萧贵妃、太医,甚至众多文武大臣,竟联起手来蒙骗自己!

皇帝的确昏聩,偏爱某些人时恨不得将他们宠到天上,然而一旦心生怀疑,却也会很快厌弃。帝王多情,却更无情,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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