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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锦_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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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老父亲畏畏缩缩,见到上座上坐着的孟知微迎头就拜,连续磕了三个响头,只说:“庄世财见过夫人!”抬起身子正准备介绍身边之人,就见自家的婆娘和女儿一边从随身携带的竹篮里面摸出瓜子在磕,一边绕着富丽堂皇的前厅转悠。咔嚓咔嚓之声在空旷的厅堂里格外响亮,磕一个瓜子,瓜子壳就随手丢弃在地,两母子旁若无人的交头接耳如入无人之地。

  庄起不在,孟知微并不认识来人,赵管家显然也对庄起的族人知之甚少,听了介绍,孟知微先请庄世财坐定,又让人上茶,对另外那对母女的无礼浑然不觉一般,轻声问:“敢问这位大伯从何而来?”

  庄世财拘谨的弓了弓身子:“我是从江东而来,沿江南下,走了两个多月才走到皇城寻找失散多年的亲戚。”

  孟知微又问:“大伯亲戚想来也姓庄。”

  “正是。”

  孟知微笑道:“据我所知,这皇城内外姓庄的人家不下二十户。请问大伯,我们这一户是您寻的第几家?”

  庄世财一愣,呐呐的道:“我只听说过庄将军一家,所以,入了城门之后就直奔过来。”

  孟知微长长的‘哦’了一声,问他:“您见过庄将军了?”

  庄世财摇头:“没有见过。”

  孟知微又问:“那你如何得知庄将军就是您寻的故人?”

  这一次,庄世财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一直在厅内东张西望的妇人就插口道:“错不了,也只有我那大哥的儿子才当得起忠武将军这名号。从他出生起我就说过他是有大造化的人,光宗耀祖不再话下,看看,大哥去世才多少年,我的大侄子就成了朝廷大将,再过几年啊,说不定我们庄家也能够成为别人口中的世家大族了。”妇人丢开一块瓜子壳,对孟知微道,“你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孟知微笑了笑,并不接对方的话茬。

  妇人肆无忌惮的将孟知微全身上下扫视了一番,啧啧道:“籽儿啊,快来看抢了你夫君的狐狸精。”

  庄籽立即从后面蹦跶了上来,一脸纯真的道:“啊,原来她就是大家口中的荡~妇啊!”

  赵管家心里一紧:“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言乱语老夫就让人把你们打出去!”

  庄世财脖子一缩,正准备去拉扯自家女儿,庄籽却心直口快的道:“怎么,我说错了?我们刚刚入城就听说大表哥要娶一个荡~妇为妻,她现在堂而皇之的住我表哥的房子,使我表哥的仆人,还霸占了我的名分,不是荡~妇是什么?”

  孟知微很快抓住了重点:“你的名分?”

  庄籽挺起胸膛:“对啊,我是大表哥的未婚妻,他没告诉你吗?”

  孟知微问:“有何凭证?”

  妇人上前一步:“我就是凭证!大侄子还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就与我家籽儿指腹为婚了,这事是经过了大哥大嫂认同的,哪怕是大侄子来了,也否定不了。”

  孟知微端详了一下庄籽:“这位姑娘看起来还未及笄吧?与庄大哥相差十岁左右,怎么与之指腹为婚?”

  妇人道:“你不信我,还是不相信我大哥大嫂?”

  此话一出,孟知微原本还是端坐的身姿顷刻之间就斜斜的半靠在椅背上,眉目半瞌,懒洋洋的探手端起桌上已经有点凉的茶盏,拨了两下茶盖,吹了一口凉气,这才慢悠悠的轻轻抿了一口。她姿态曼妙,举手投足之间早已寻不到方才的和善亲厚,仿佛在一个瞬间,整个人就由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变成了历尽世事的贵妇,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开始内涵深意。

  诺大的厅中几乎落针可闻,威严冷傲的女主人,神情冷肃的大管家,再加上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威武侍卫,都让没有见过世面的一家三口噤若寒蝉。

  ‘嘚’的一声,茶盏轻轻的碰触在桌面上,庄世财身子一抖,几乎又要跪下磕头,膝盖还没落地,那妇人就一把揪住了自家夫君的耳朵,将人硬生生的给提了起来:“你这个没用的浑人,别一天到晚软骨头一样的给人磕头。过了今天,你就是忠武将军的岳丈,我就是他的丈母娘,日后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是我们家的庄籽。这个女人,”她转头瞪视着孟知微,“充其量也只是我大侄子的一房小妾!”

  “妾?”孟知微冷笑一声,倏地站起身来,“赵管家,你说,现在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是谁?”

  赵管家垂头道:“自然是夫人您!”

  孟知微点头:“很好,若是有人欺辱你家夫人,你当如何?”

  赵管家回答:“辱了夫人就是辱了我家老爷,自然是乱棍伺候!”

  “来人啊!”孟知微冷喝,门口的侍卫齐齐应声,“夫人有何吩咐?”

  孟知微一指庄籽:“给我将这狂傲无礼的女人抬出去,狠狠的打!”

  “是!”众人一拥而上,毫不犹豫的分抬庄籽的四肢,往门廊下一抛,庄家夫妇还没来得及反应,庄籽就被重重的投掷在了地上,惊呼声刚刚将起,屁股上猛地一痛,就已经挨了一棍棒。

  庄籽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虽然平日里粗茶淡饭,可到底也是被母亲娇宠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阵仗,才挨了一下就鬼哭狼嚎起来,嚎得妇人几乎跳起脚来就要寻人拼命。

  孟知微再一招手,就有粗使婆子卡住了妇人的腰肢,双手背负挣开不得。

  庄世财吓得两股颤颤,结结巴巴的求饶:“夫人,夫人,小儿年幼,童言无忌啊!她不是有意的,您就绕了她吧!”

  孟知微置若罔闻。她心里明白得很,这三人说不得还真是庄起的亲戚,他们犯不着撒谎,因为依照庄起的人脉,随便一查便知。说到底,庄世财和他媳妇是长辈,孟知微日后如果要与庄起和睦相处,就不能对长辈无礼,这也是她从三人进门起就对妇人的张狂无动于衷的缘故。

  长辈可以对小辈打骂,小辈却不能对长辈挥拳相向。

  不过,孟知微不动庄世财夫妇,不代表她不能动庄籽。不说别的,在庄起明言要娶自己为妻的情况下,有人敢上门挑衅未来将军夫人的权威,张口荡~妇,闭口小妾,于情于理孟知微都不会忍气吞声。

  庄起回到府里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鬼哭狼嚎的场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被打得皮开肉颤的少女,随着每一次棍棒的抬起,少女就大喊一声‘荡~妇,你有种就杀了我!’,等过棍棒落下,少女再尖利的嚎叫一声,“娘,救救我啊!”

  少女的左边,是哭得涕泪齐流的妇人,肩膀抖动,双腿乱踢,大喊大叫:“你居然敢打将军夫人,我要让我大侄子休了你!你快放开籽儿,你这恶毒的女人!”

  而少女的右边,是已经磕头磕得冒血的老汉,他口中喃喃着什么听不清楚,人们只能看到那地面上的血珠越来越多,对方磕头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

  庄起一出现,赵管家就上前几步,轻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说了明白。

  庄起目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踏步而入。

  厅中,孟知微一手拿着单子,一手按着算盘,正聚精会神的算帐。

  庄起走到对面,撩起衣摆坐下,早有伶俐的丫鬟奉上茶水,庄起推开道:“送一碗菊花枸杞茶来。”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就将新茶送上,庄起推着药茶到头也不抬的孟知微面前,“喝点清火茶,降降火气。”

  孟知微碰都不碰,只说:“你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在走廊下,快去见见吧,别为了我一个小妾耽误了你们夫妻重逢。”

  庄起抽出她手下的算盘,又拿走单子,重新将茶水递到她的手中:“你跟一个疯子置气做什么?”

  孟知微冷哼:“疯子会说我是荡~妇?”

  庄起翘起二郎腿:“据我所知,全皇城唯一这么称呼过你的人只有一个。”

  孟知微冷笑:“听闻你父亲早就替你订了婚事,你我相识这么久,我居然一无所知。你说,是你忘记了,还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庄起干脆推着她喝了半碗清火茶,直接又接了她的残茶喝得干净,这才道:“空口无凭。我父母虽然早逝,可也不代表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说订了亲,那物证人证何在?书信,定情之物样样都可以作证,只要他们拿得出来,那就是我的错,我忘了,绝不是你孤陋寡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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