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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_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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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桂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可不敢说,姑娘是要选秀的。”老太太不再提宋荫堂的亲事,也是在等着叶文心的缘故,要是落了选,再行婚配也不丢人,若是私下里定下,那便是藐视皇家了。

今儿这事儿还不知道琼瑛回去会怎么跟冯嬷嬷说,石桂抿了嘴儿不说话,叶文心要是真能不进宫,嫁给姑姑当儿媳妇,在这个时代看来,已经算是一门好亲事了。

她往前两步搭住了叶文心的胳膊,扶着她过了门坎,叶文心披了斗蓬暖烘烘的坐在围屏里头,这会儿叫风一吹,还真有些冷,脸上叫碳火烘得发烫,风一过身,倒有些头疼了。

石桂扶着人往车边去,这会儿宴还没散,也有三三两两退席的,多是带着姑娘的夫人太太,彼此打个照面笑一笑,就算是别过了。

叶氏要侍候宋老太太,虽挂心侄女,却不好开口,又是落雪又是天黑,道上很不好走,车前挂着灯笼,那光圈儿一晃一晃,晃过了青砖道,又晃过了西城门,叶文心靠着车壁,人有些昏沉。

因着落雪,便不叫丫头们在后头跟车,坐在车外搭的板上,石桂六出两个挨在一处,里头递了件衣裳出来,却是叶文心的斗蓬,她声音恹恹的:“你们两个盖着些,别冻着了,外头天冷呢。”

石桂知道她也有笼络人心的意思在,却还是把衣裳裹得牢牢的,雪下得虽不大,却是湿寒透骨,这么一路吹着回去,可不得病。

六出石桂挨在一处,心里怎不欢喜,一人一边压住衣裳,背靠着车门,马车却忽的停下了,赶着马退到一边,避让着让太子仪仗先行。

太子出行自有开道的,他身上披着大裘,手里还抱着手炉,石桂借着车框当着身影,抬眼望过去,竟是个略有病容的年轻人。

在纪家也曾见过睿王,这两个摆在一处哪里像是嫡亲的兄弟,等人再近些,赶紧垂下眼睛去,石桂坐在外面,虽低了头,却分明感觉到太子的目光在她跟六出的身上打了转儿。

回去时已经夜深了,叶文心拆了头发便说头疼,厨房送了热姜汤来,一碗姜汤下肚,手上脚上都暖和了,六出吃了半碗,说是怕夜里起夜,琼瑛又叫她再喝半碗:“你要是着了风寒,过了病气给姑娘可怎么好。”

石桂“咕咚咕咚”三两口把一碗红糖姜汤全喝了,身上微微出汗,回屋里的时候,九月披着衣裳:“张老仙人甚个模样呀?”

石桂摇摇头:“我连观前都没去,哪里知道张老仙人什么样儿。”伸手拆了头发,袄子已经半湿,对着炭盆把湿头发全烘干,反过凳子来,把袄子挂在那四条腿上,明儿可不能穿阴干的衣裳。

掀开床帐,却没瞧见两只睡在绣箩里猫,掀了被子枕头一看,原来正窝在枕头下面,舒舒服服的团起了尾巴尖儿,石桂捉了它们还往箩儿里放,摆在枕头边,还给它们搭上一条花帕子。

今儿没有汤婆子,脚伸进被窝却不觉得冷,暖烘烘盖着被好了睡了,打定主意再回去非得问郑婆子讨一床厚被子来。

夜里发梦还在落雪,轻飘飘的落到她被子上,却半点也不觉得冷,梦里也软乎乎的,等那雪花越来越大片,落到她鼻子上,化开湿了一片,石桂睁开眼睛,这才知道原来是两只小猫醒了,正用小舌头舔她的鼻尖。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石桂看了看天色,知道今儿也下雪,下雪的时候瞧不见天光,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钟点。

赶紧坐起来,套上棉衣棉裤,开了妆镜,取了梳子梳头,一把头发如今养得又厚又密,从头梳到尾,挽了个螺儿,簪上小珠花,紧一紧衣领,嗞着牙开了门。

外头风一卷,果有雪飘进屋里来,九月翻了个身,人往床里缩进去,石桂赶紧关了门,提着茶炉到廊下去,替叶文心烹一盏弟子茶。

叶文心自收了她当徒弟,这一句玩笑的弟子茶,石桂便一天都没断过,便原来不当真,如今也有几分真意了。

清早这一杯例来要唐式烹茶法,石桂用心跟六出学了许久,眼里看着,手上摸着,一煎二沸三清,心里念着数儿,等那茶滚时,忽的想起明月说的提气法来,也学着张开手,挺直了身子,冲那廊外纷扬的雪花一呼一吸,吐出浊气,吸进清气。

鼻子嘴巴里面吐出一团团白雾来,雪下得没过脚面,小壶盖儿一跳,石桂赶紧把炉盖按住了,软巾子垫着把茶水倒出来。

才刚送了茶进去,就见叶文心脸上两团潮红,连着琼瑛也捂了嘴儿打喷嚏,两个都着了风寒,当下连茶也不吃了,又再煎起药来。

这些寻常病症,并不请太医来看,只家里抓些药煎了吃,何况昨儿确是着了风的,这会儿煎了蜜姜茶,叶文心皱了眉头饮得半盏。

冯嬷嬷一来,琼瑛立时就回自个儿屋去了,冯嬷嬷吩咐她不到好透了不许常出来走动,把那药也给她吃了一碗,坐到叶文心身边:“姑娘也该保重身子才是。”

既是病了,便不能给老太太请安了,石桂正想去回春燕,便把这事儿揽了过来,反让玉絮六出两个围了叶文心,冲她眨眨眼儿。

一见着春燕,石桂还不曾开口,她便笑起来:“这回,你可得请我的东道。”石桂正不明白呢,就见春燕取了个包裹出来:“你爹娘给你送东西来了。”

石桂心口倏地跳起来,一把接过了包裹,来的竟这样快,春燕笑一声:“合该巧了,去老宅的人在孙婆子那儿拿的东西,说是一早就送来了,只等着人去取呢。”

秋娘石头不定拿着了石桂做的衣裳,她却是早早就做好了送到别苑,就盼着能给女儿送来,石桂眼眶一热,又赶紧忍下去,谢过春燕,把昨儿的事一说,春燕摇摇手,便是已经知道了。

听说叶文心生病,挑了挑眉头,竟露出笑意来,见石桂疑惑,春燕笑一笑:“这可不巧了,太太才刚让我去请,说是吴家隔几日有宴,几位贵人都要去,正忧心表姑娘的伤好不好呢,这下子可不能去了。”

嘴里说着可惜,却分明是另一种口吻,石桂立时明白,也跟着叹一口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表姑娘还是养着身子要紧。”

春燕很是满意她这份机灵:“隔年有一回提等,我已是跟太太说了,过了年你就领二等的例。”

第90章 荒唐

石桂进了宋家的目标就是二等,在她的计划里,给自己预留了三到四年的时间,要提到二等怎么也得到十三四岁,等上头的一茬茬升等嫁人了,才能轮得着她。

再不成想进了宋家没几月,从粗使升到三等,又从三等升到二等,她正眨巴了眼儿,春燕笑了一笑:“你的月钱就到我这儿领。”

石桂立时明白过来,不是提成二等,是领了二等的例,既安了她的心,让她知道二等指日可待,又不乱了那些原来就在三等二等上,按步就班爬上来的丫头们。

春燕塞了一匣子点心果子给她:“你拿了去吃罢。”轻轻笑一笑:“我记着你还有个干姐姐,同她一道分了就是。”

半个字没提郑婆子,却把郑婆子点了出来,石桂正发愁怎么把郑婆子要月钱的事给回了,不是一回二回来个太极推手,而是彻底断了她这个念想,孝敬是孝敬,月钱却不能捏在她的手里。

她跟葡萄定的计策也不定能成,钱姨娘肚里这个还不知是男是女,春燕这么说了,倒替石桂了了一桩难事,郑婆子必然不敢到她这儿来要钱的。

既给了实惠又解了燃眉之急,看起来是桩千好万好的事,石桂心里头明镜似的,这月例是她说有就有,她说没就没,作不得准,跟管事娘子那头盖了戳的二等,再不相同。

石桂笑着接过来,总归得了好处,也要谢她:“多谢春燕姐姐提点我。”

春燕冲她点点头,又把昨儿的事问过一回:“表姑娘脸上伤可重?”若是伤了面目,便不能选秀了,可往后说亲却不易,叶氏见天为了这事儿发愁。

沈氏并不曾回信,连只言片语也没能传回来,只派人来送了节礼,那送礼的婆子说是为了养身,已经把太太送到城郊庄头上了,叶氏一听心头一紧,已经派第二拨人往扬州去了。

春燕一向是叶氏身边最得力也最忠心的,比高升家的还要更合叶氏的意,叶氏着急的事儿,她也跟着一道急,若是叶文心能不进宫,一家子可不都安生了。

叶氏今岁冬日里便不似旧些年身子好,强撑着去了寿宴,回来也有些乏力,这会儿在喝养生汤,春燕进屋回报,她听说叶文心病了,赶紧打发了春燕去看。

春燕理了些药材,又让厨房送了玫瑰糕来,说是给叶文心过药吃的,石桂捧了药,春燕走在她身边,忽的问道:“按你看,姑娘可有想进宫的念头?”

怕就怕叶文心想进宫,负了沈氏一片慈母之心,石桂眼帘一垂,斟酌道:“我呆了这许多日子,从没听姑娘说过要进宫的话。”

“若是下回姑娘提起来,你记着来回给我。”怕就怕她起这个心思,昨儿说撞着了太子,叶氏的面色便不好看,担心了许久,夜里这才睡不实。

哪个当娘的肯把女儿往那不见人的地方送,何况这个姑娘进去了,家里清白干净只顾着自己便罢,后头又还有父亲做的那一笔烂事,保不齐还得替父亲填坑,送她进宫,就是送她进了火坑了。

这个侄女儿算是半路出家,父亲先是把她当珍珠宝石一般爱重了十三年,冷不丁的皇家要往官家女里头选妃了,他去通了“灶王爷”的路子,得一句“必会受贵人看重”,这才起了这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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