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月待圆时_第160章

怀愫Ctrl+D 收藏本站

陈湘宁心如鼓擂,也不知这合不合礼数,身边的丫头却都噤了声儿,她才要垂了头让到一边,太子就在她身前站住了。

陈湘宁回来的时候还觉得踩在云上,太子问她学规矩苦不苦,不等她答先安慰一声:“苦虽苦些,也免得你进了门抓瞎。”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未来的夫婿细细问她送来的吃食合不合口,衣裳料子喜不喜欢,嬷嬷们严厉不严厉,告诉他,他都能办得到。

纵吃了苦头,此刻也譬如饮蜜,陈湘宁好容易开了口,颤着声儿问:“不知,给殿下做的鞋子,合不合脚。”

太子轻声一笑,也不顾这么些丫头在,轻轻掀起袍角来:“你自家看看,合不合脚?”陈家遍植紫藤花,这会儿正是花期,风一卷,落地堆紫,他的衣角叫风吹起来,露出里头那双鞋子,脚边还纷纷落着紫藤花碎玉似的花瓣。

陈湘宁红透了一张脸,丫头扶着她回去时,她微微侧头,就看见太子还站在廊下目送她,这一番情真意热,写进诗锁在心里,画进画刻在脑中,到走得远了,才敢伸手摸一摸面颊,粉透透好似晚樱花。

她到底受了这些日子的教导,知道才刚不合规矩,宫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她却不能在那些姑娘们面前露出来,挨着栏杆坐下,好容易收拾了心绪,回到原地瞧见宋之湄魂不守舍的等着她,心底还浮起些愧疚来,只这事儿她不能帮手。

挨到宴完客,还得回去听嬷嬷说那些个人情,夜里桑嬷嬷替她守夜,看她小姑娘似的,眼神迷迷蒙蒙闪着光,面颊上好似撷取红云,似是知情,替她掖一掖被子,笑道:“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陈湘宁咬着被角,只觉得心要跳出嗓子眼,拿手捂了脸儿,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实,桑嬷嬷起身替她点了一枝安神香,这才慢慢宁了心神,睡了过去。

一样睡不实的还有宋之湄,她再不知道竟会有这样的运道,原来当作救命稻草的,眼前竟伸出松枝来,她座上一直不说话,回去的路上也不说话,到了家里隔了帘儿请完安,规规矩矩回了清凉馆。

告辞出陈家的时候,春燕便看了石桂一眼,石桂想了一路,回去告诉春燕:“陈姑娘更衣的时候,大姑娘跟了上去,像是要说些什么,白露姐姐使了我去取香包,等我再赶上去,却没找见大姑娘。”

石桂说的俱是实话,只把太子一节隐去不提,宋之湄确是跟上去了,身边也只有白露水晶两个,离开的这一段里还有甚事,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春燕皱皱眉头,却没训斥石桂,她既有私密的话要说,随意想着法子就能指使石桂离开,添茶加水拿香帕,都是一件差事,对着她点点头道:“知道了,料得也出不了什么事儿,你歇着去罢。”

石桂心头这口气儿没松,回到屋里还得应付淡竹,淡竹连声问了陈家姑娘如何,石桂哪里有心思答她,叹一口气道:“别提了,我哪里还记着陈家怎么样,春燕姐姐让我看着大姑娘,我给跟丢了。”

淡竹才还嘟了嘴儿不满,一听她说这话“吓”得一声,挨着她坐下:“可闯祸了?”石桂摇摇头:“我都跟丢了,哪里知道,恨不得求菩萨保佑呢。”

淡竹宽慰她道:“既然平安回来了,那就是没事,跟那一位沾边的差事都不好办,得亏不是交给我,阿弥陀佛。”

石桂也跟着念了一声佛,心里却想着难道太子见了面只问一声就完了?那怎么小园里头半个人也没有,宋之湄回来还是那付情态,怎么想怎么古怪。

人人都当这事儿过去了,连春燕都没再追究,宋老太爷的病也慢慢好好起来,进了六月里,宫里这一天晒书,宋老太爷原是进宫了,却又说身子不好半途回来,一进门就去了永善堂,问道:“那一天陈家花宴,太子瞧见了家里哪一个?”

第175章 露散

事儿都过了半个月,石桂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她当时没说,后来便咬死了不打算再说,心里知道宋之湄必是作了些什么的,不是她做了些什么,就是太子干了些什么。

可不论是谁,不论干了什么,都不能从她的嘴里吐露出半句来,石桂这二年间也算经过见过,甜水镇上卖了她的陈娘子,吃醉了酒连天的胡话,里头总有两句是真知灼见,头一句就是告诫石桂别多口。

“你当是好的,说出去可不定是好是坏,锯嘴的葫芦好歹比开了瓢的葫芦多个全尸呢。”陈娘子酒后胡言,石桂听得一句是一句,这一句她却听着了。

石桂也确是守着这一条,陈娘子天天听日日看,十件里头八件是为着这个,或是逞了口舌之快,或是挑唆主子办错了事,余下的就是银柳这样,勾引了主家,叫主母发卖出来。

石桂如今不过是个三等丫环,确是替叶氏办过几桩事,离心腹的位子却还差得远,但凡出了事,叶氏不保她,谁也保不住她了。

干脆装作不知,那话到了嘴边,转上一圈重又咽了下去,只说走迷了,还对淡竹说陈家园子建得一个圈一个圈,绕上一圈人就晕了。

淡竹还宽慰她:“这可不是没事么,便办砸了一件差事,春燕姐姐也没这样苛责的。”石桂渐渐安了心,偏偏是这个时候,老太太把叶氏叫了去,面色铁青,问道:“上一回去陈家,之湄余容泽芝三个,可遇着什么事儿?”

叶氏吃这一问,倒被问住了,老太太长长叹一口气:“那一天太子去了陈家,你可知道?”叶氏自然知道,太子先是赐了点心酒食下来,跟着人也来了,径直去了陈阁老的院子,陈家大房的儿媳妇,还笑盈盈的告诉她们,太子这一向走动的勤。

能当陈家座上宾的,自然满口都是好话,只纪夫人蹙了眉头,她女儿远嫁,这一去,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叶氏同纪夫人交好,两个坐到一处,也无意去打探太子的行踪,何况他的行踪也不是几句问话就能探得出来的。

陈大夫人话里话外都透着公爹要起复的意思,有人问了还笑道:“父亲这个年纪,自家都说要安享天年了,我们当小辈的,自然也都劝着他,何必这样辛苦。”

眼看着下一个皇后就出在陈家,还有甚个辛苦不辛苦,陈阁老这许多年的经营,好容易又有机会在眼前了,哪里肯放手呢。

宋老太爷在家养病时,也有门生来看过他,问他陈家一事何解,老太爷不论是谁都未吐露,等人走了,才叹:“老了老了,名利二字还是看不破,真个想当田舍翁,怎么不学一学那姓安的,到底也从先帝的手里,活到寿终正寝了。”

安阁老早早告老,带着一家子回了乡间,连儿孙都拘了不曾科举,把身上跟荣宪亲王的干系剪得一干二净,若不然当今圣人是怎么容得下他的。

宋老太爷越是想,这条路越是难走,对着别个不便说,对着妻子还叹两声:“我是老了,眼也花了心也软了,咱们家这富贵也享得够了,此时不抽身,再往后也难全身而退了。”

老太太自然是听丈夫的,还打算起要修乡下的屋子,回去总得有个可住的地方,心里又厌恶那一门子的亲戚,还想着在镇上的宅院度日,算盘都打好了,哪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叶氏眼儿一睇,春燕上前半步:“回老太太的话,那一日,除开大姑娘跟陈家姑娘一道进屋更衣,二姑娘三姑娘一直跟余下几家的姑娘坐在一处。”

老太太本来想的也是她,给她一条路,她偏不肯走,反要一条道走到黑:“是她比不是她要好。”含含混混说了这么一句,面上显得极懒怠的模样,到底打起精神问了一声:“那日跟着的有谁?”

春燕心里一抖,老太太看过来,这才答道:“是大姑娘的贴身丫头,一个叫白露一个叫水晶。”

老太太特意问起来,又说太子在那个时节去了陈家,叶氏蹙了眉头,跟老太太两个对视一眼:“娘,这是怎么了?”

宋老太太无从启齿,连太子都没明说,只赞了一句府上的姑娘斯文好教养,当着宋老太爷的面,身后还有一众伴当宾客。

“那两个丫头可是家生的?”老太太问这一句,叶氏心头跳了一跳,垂了眉道:“得让管家娘子问一问,许是二房的。”

甘氏身边使的人,都是自个买了来签的卖身契,她怎么能安心用宋老太太给的人,当新媳妇的时候没能耐,慢慢就一个个换了去,如今西院里,少有不是甘氏买的人了。

宋老太太也不过白问一声,使了身边的婆子:“去把那两个丫头带了来。”婆子应声而去,老太太拉了叶氏:“赶紧给余容泽芝两个定人家,我记着上回有人上来问的,好与不好好,先议起来再说。”

只要两方在议亲了,但凡是个要脸的,就不能横插一杠子,宋老太太说完挥了挥手:“你去罢,请黄禙子上门。”

黄禙子就是官媒人,叶氏出了门深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这会儿天色要晚了,立时遣了人去,春燕听了全程,知道家里出事了,老太太开这个口,既是宋老太爷的意思,也是照顾着叶氏的脸面。

叶氏出了永善堂,问了春燕一声:“上回跟着的,可是石桂?”石桂办了几桩事,早就在叶氏跟前挂了名,春燕点点头:“是她,回来的时候就报了,说白露拦了她,大姑娘跟陈家姑娘两个不知作了什么。”

春燕万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叶氏看她一眼,春燕立时道:“我回去便把她叫来。”叶氏也得仔细问一问,这会儿若是余容泽芝已经定了亲,那也还罢了,泽芝还不要紧,到底年小些,余容却是快要过十四岁的生日了。

石桂被叫进屋里,一看叶氏的脸色跟春燕的眼神,心里先浮起不好的预感来,这半个月她心里一直反复的想这件事,无事最好,若是炸出来,她又该如何应对。

一进门看着态势不对,心里明白闹了出来,也不知道宋之湄干了什么,却似寻常一般问道:“太太唤我有甚吩咐?”

“陈家的清风宴,可是你跟着大姑娘的?”叶氏不曾开口,开口的是春燕,春燕拿眼打量她一回,倒不疑她没说实话,若是真有那等事,哪一个见着的不吓破了胆儿,她行止如常,八成是没瞧见。

“是我跟着大姑娘的。”石桂堪堪咬住舌尖,后头一句辩白差点儿就跟着出来了,得亏着在心里想了许多回,若是有人问起来,她要怎么对答,好似演练过一般,春燕不问的,她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