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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_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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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敬堂叹一声:“水还未退,也无人来,族长送信出去,还未有回信。”他的父亲祖父母都在镇上,可小船却行不得这样远。

金赛兰搂了搂小娃儿,摇一摇他的手臂:“他也没个名儿,既是恩公救下的,恩公替他取个名儿罢。”

宋敬堂还没替人取过名,他看看这个孩子,不是是哪一家的孩子,若是本地的,十之八九是宋家族人,只此间无人识得他,想一回道:“他就姓了宋罢,待我禀报给伯祖父,让他取个名儿。”

宋老太爷起了名,这孩子就能留在宋在了,金赛兰点点头,低头看这娃儿的脸儿,摇一摇他的手:“也好,等水退了,他也有个地方安身。”

孩子有地方呆了,她却还没落,自感身世一时无言,自家虽得救了,还不知道爹娘如何,统共五口箱子,身上分了财物,若是高运自然碰上义士,自然得活,若是不能,那就再没活路了。

宋敬堂听她哽咽,拿余光去看她,只见她脸儿贴了孩子,眼睛红通通,要哭不哭的模样,心里没来由的一软,却干巴巴说不出宽慰她的话,沉默了半晌:“天晴了,水总会退的。”

甜水镇梅溪村都叫淹没了,宋老太爷有了确实的消息,好半天没能开口,连县衙都泡了水,连下了十来天的暴雨,河水暴涨,人都爬到屋顶上去,死伤人数粗估一估就有百来号人。

圣人急调了兵丁粮草去楚地救灾,又让沿途州府开粥棚济流民,除了赈灾的折子,还有弹劾的,府州自救,藩王竟不出力。

圣人自登基以来便一直在降低藩王年俸,五千兵丁降到三千,再降到两千,除了藩王世子之外,余下那些个宗室,想吃皇粮,就得去科举,不论文举还是武举,身上有了功名,才能拿原来一半的年俸,宗女出嫁也不再担负嫁妆,由着宗室自行嫁娶。

这一年年的减下来,藩王除了还落下个藩王府,手上钱少兵少,连生孩子都不再管用,非得大力生产不可,管农田的产出管治下农工商,年年还得上缴祭金,因着缴上来的金子份量成色不足,圣人还削了藩,从藩王降到郡王。

因着这事再降一等,开了王府的粮仓粮库赈灾,再不能袖手旁观,倒也缓了一时,水灾过后收拢尸身火化,各地济民所里赠医发药,又发了官文,借富户之粮粟以赈饥乏,又防着瘟疫,用雄黄粉拌了生石灰撒在民居周围,一有病症,全挪到城外。

沿途城镇哪里能留得住这许多流民,不能走的留下了,能走动的还得往前,到下一处州府求一条生路,流民源源不断的北上,推车背子,行一路死伤一路。

因着调粮求灾,把粮食按着往日均价往外放,金陵城里的粮价倒往上浮动了,经得几年积蓄,国库充盈,逢上灾年也能周全,朝上震动不多,反是宋家,因着祖宅就在重灾区域,越发派了钱粮回去。

叶氏这里拨了钱回去,繁杏记在册,石桂立时知道了,问得一声:“怎么今岁要送这许多钱回去,又不年又不节的。”

繁杏知道石桂家就在兰溪,只笑一笑:“也没甚事,家里要修屋子,自然得多些钱。”春燕一早就知会过,这些个小丫头子,买来的只有她跟石桂,石桂一心想着回去,哪个不知道。

春燕繁杏不说,自有人说,石桂理完了帐,揉了手腕子回去,路上便碰上了锦荔,锦荔一心想管帐,被石桂争了先,前先还有这些许多龃龉在,看着她揉手腕,还当她是当了面炫耀,翻了眼儿道:“都成了没窝的鸟儿了,还有什么显摆的。”

石桂也不理会她,绕过她往屋里去,锦荔气极,冷笑得一声:“云瑶发大水啦,你爹可没来寻你罢。”

作者有话要说:  唔一时找不到图了

就是那种扁扁的金子打的薄腰带

在博物馆看到过,做得特别像现代的皮带,还可以调节长度于是现在的时尚都是古人玩过的

可怜的石桂

各方面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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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打架

石桂一下怔住了,猛得回了身,一双眼睛紧紧盯住锦荔,锦荔吃她这一瞪,倒有些怕,缩了缩脚儿,面上却强撑着:“看我作甚,你往外头问一声是也不是。”石桂眼神骇人,不敢久留,返身就要回去,嘴里还叽咕个不住。

石桂自八月等到九月,连个信都没送回来,心里正忐忑,夜里睡在床上,也不是没想过家里出了事,却回回都宽慰自己,必是有事耽误了,冷不丁听见锦荔说这话,心里怎么不急,上前一把抓着她的肩:“你说明白,什么地方发大水了?”

锦荔叫疼不过,甩了手挥过去,哪里知道石桂看着不声不响的,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捂着肩膀往后退上一步,眼看着园子里头无人,不敢同她硬顶,到底不肯示弱,咂了嘴儿道:“你还记着帐呢,自家有眼无心,都拨回去这许多钱了,还能派什么用场。”

石桂胸膛起伏,再不肯认锦荔说的是真,可她真是真说了假话,哪里还会有这付得意的神色,石桂脑袋里头炸了锅,懵懵退后一步,石头爹没来,家乡又发了大水,两桩事在她脑子里撞,胸口闷着透不过气来。

淡竹在里头听见声儿赶出来,一把扶住了石桂,瞪了锦荔:“你又胡咧什么,看我告诉春燕姐姐撕了你的嘴。”

锦荔自然不怕春燕,可看石桂这样,倒有些害怕了,咽了唾沫往回走,再不敢高声,石桂也不知道自个儿踩在哪块地上,腿脚发软,身子发虚,眼睛盯着淡竹,想问问她,却又不敢开口。

石头爹要是在跑船,那多半就没事,可他在外头跑船,家里便只剩下妇孺,又要怎么逃过大水,心口一抽一抽,脑子里全是洪水的景象,秋娘喜子的脸在脑海里打转,光是想她就止不住打抖。

秋老虎的余威还没过去,石桂身上还穿着单衫,分明是午后太阳正大的时节,偏偏出了一身冷汗,淡竹拉拉她的手,掌心上一片滑腻,又是替她拍背又是替她顺气儿,听了个半半截:“她必是胡说的,若真有灾,咱们怎会不知。”

石桂脸上青白一片,怪道要拨出去这许多钱,原来不是修屋是救人用的,宋家离兰溪村才多少路途,宋家都受灾这样重,兰溪村就更不必说了。

她一只手紧紧攥住淡竹的手,想冲她点头的,附和她锦荔不是胡说,专想着刺她的,可心里却明白保不齐是真的,抖了嘴唇半日,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淡竹的胳膊被她掐着,低声叫她的名字,她却半个字也听不见,淡竹的声音这样远,外头蜂蝶的声倒跟响在耳边似的,一时想着秋娘一时想着喜子,若是遭了灾,家里又没个男人,要怎么逃出来才好。

淡竹见她抖个不住,人都僵直了,想着扶她往床上躺一躺的,哪里扶得动,被她拽着走动弹不得,外头又无人经过,知道这情态一巴掌上去把人打清醒了就好,可哪里动得了手。

石菊领了甜汤回来,一进屋门就看见石桂坐在椅子上发抖,蹙了眉头:“这是怎么了?”淡竹摇摇头:“我不知是怎么了,锦荔那小蹄子满口胡说,说甚个发了大水。”

石菊一听立时明白过来,搁下食盒子,扬扬手,到底有些不忍心,可看着石桂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一声脆响扇过去,打得手掌都疼了,石桂挨了这一下,一口气才提上去。

她越是不哭,淡竹就越是害怕,搂了她道:“你别怕,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这事儿只要问过春燕,自知真假,可她哪里敢问,出了一头汗,石菊掏了绢子给她抹了,跟淡竹两个干瞪眼儿,现下又得怎办?

石菊双眉一皱,点点屋外:“我去问春燕姐姐,你看着她。”

淡竹忙不迭的点头,狸奴轻悄悄跳到床上,拿舌头舔舔石桂,看她木怔怔没回应,身子一卷卧到她身边,一双碧绿的圆眼睛盯住她,用头去蹭石桂的手。

淡竹的心也跟着吊起来,眼睛不住望着窗外,好容易等到石菊回来,看她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石菊冲她轻轻点头,两个就这么坐着,谁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掌灯的时候春燕过来看了一回,石桂还躺在床上不说不动,淡竹石菊陪着她,一个字都不敢说,还是春燕进来了,拉了她的手叹一声:“吉人自有天相,便是菩萨看着你们母女情深,也要求你爹娘的。”

这话不过沾沾嘴皮子,石桂原来是不会信的,这会儿却恨不得春燕说的就是真,若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那石头跟秋娘救了她,自然也会平安。

她知道自个这是瞎想,可若没这一点念头,她哪里还能回转过来,手指尖这才有了丝暖意,看一看春燕,半句话都没说。

春燕先时瞒着她,就怕她这般模样,到这会儿宋望海宋敬堂两个都没消息,何况石桂爹娘还在乡下,头一拨冲垮的就是土房子。

石桂心里头明镜似的,她跟叶文心说起乡间时光,还说起过下雨的时候屋子漏雨,家里铺不起砖,脚一踩全是泥,喜子那会儿还小,却知道坐在床上举着脚,一步也不迈下来,石桂一面想,一面阖了眼儿,死死咬着牙,就是不肯落泪,这眼泪一落,就是认准家人已经没了。

除了爹娘,还有白大娘,同村的伙伴,隔壁上山挖笋捕兔的儿郎,石桂咬着牙不肯透气儿,春燕看她这模样叹息一声:“我也不劝你,可天灾人祸哪有定准,二老爷同二少爷可还没有音信呢。”

甘氏得着信,一口淤血“哇”一声吐了出来,眼儿一番昏了过去,宋望海也还罢了,宋敬堂跟她娘家父母兄长全都在甜水镇上,镇子一淹家里可不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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