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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_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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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桂一听这话便知道宋之湄在宫中的境况是绝计不会好过的了,不论太子妃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叶文心看石桂也皱了眉,知道她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她同宋之湄相识一场,两个虽性情脾气不相投,也还是指望着她好,哪知道会是这么个境遇。

“怎么有光明大道不肯走,非得钻进那九重宫阙去?”叶文心怎么也不能明白宋之湄想的什么,石桂却道:“姑娘想的是高处不胜寒,大姑娘想的又不一样,人各有志,只带累了一家子。”

宋家一走,留下宋之湄一个在宫里无依无靠,只怕她心里恨意更深,往后的路也更难走,太子妃既把她架了起来,她除了抱住太子妃,再没有旁的路能走,若是生下公主还好些,太子妃便为着全自己的脸面,也得善待她几分,不论里子如何,面子总得做足了,若是生下儿子,宋家又再无人在朝为官,宋之湄的处境也不知会如何。

叶文心摇一摇头:“纵她有青云志,这青云路也不好走。”想起宋之湄,还是那个掐尖的小姑娘,后来再未见过,如今再听好似隔世。

石桂也不过跟着叹上一声,两个除开在这屋里说上一说,也不能左右分毫,路是她自己选的,怎么走也端看她自家,宋老太爷急急搬回去,便是有福不享,有难也不当了。

石桂熏了屋子,叶文心铺上床铺,点起油灯来,厨房里的菜也上了桌,他们几个都在守孝,石桂还回去跟秋娘一道用饭,喜子头一天上学,回来了就跟在秋娘身后,他比别个差许多,启蒙的书都有好些不记着了。

六岁的时候读了半年书,跟着就受了灾,如今已经十岁了,哪里还能记得多少,石桂给他补上些,还是差许多,头一天先生考他,他十句里只能答出来一半,喜子发了犟脾气,捧着书立在墙角念了许多回,就跟他练打拳似的,一拳出不好,就一直打,打到好为止。

石桂看他念的满头是汗,绞了巾子替他擦脸,让他先吃饭,他板了一张脸,紧紧皱着眉头,飞快扒拉了碗里的饭,又捧着书往墙角去了。

他读书自来没这么用功过,石桂有些纳罕:“这是怎的了?可是先生罚他了?”石桂知道私塾里的先生都用戒尺罚人,可喜子手上脸上都没被打过的样子。

秋娘手上还拿着筷子,给石桂挟了一筷子麻油鸡,是专为着庆祝头天生意好,才特意去买来的,留了鸡腿给石桂,一面说着快吃一面笑起来:“原来在家就是这样,晓得束修筹措不容易,这才加倍用功呢。”

  ☆、第303章 野心

宋之湄以后如何,自有宋家一干人去烦恼,石桂挂心的只有葡萄淡竹几个,宋之湄怀孕进宫,对宋老太爷来说是家门不幸,若是他有意送孙女进宫,也不会给孙女们报了免选,闹出这样的事来,他不病还能如何。

葡萄淡竹都是宋荫堂屋侍候的,石菊手上还管着帐目,宋家退回乡下,也不必这许多人侍候,按着老太太性子想一回,动谁屋里的都不会动宋荫堂屋里的丫头。

也不知道郑婆子是不是被发卖了,她不过是个不得宠姨娘房里的烧灶的,真个回了老宅,小院里连小厨房都没有,也只老太太能开小灶,郑婆子的差事丢了,女儿女婿又扶不上台面,要发卖就是发卖这样的下人。

这会儿还不会大肆卖人,若是宋之湄生下儿子来,只怕老太爷就得清一清宅院,做个再不回京的意思来。

宋之湄既是宋家弃之不顾的,太子也不会再多看重她,太子妃要拿捏起她来,只消动动眉头,自有人替她出手,此时不动,也就是因着她怀了胎。

太子子嗣不丰,东宫里寻常宫人若得了临幸,太子妃也要叫太监记下日子,到下月来红之前,一干事体都不必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宋之湄进宫这时,肚里的孩子都有两月了,虽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可从皇后到太子,一句不是都不曾说过太子妃,此时已成僵局,一朝分娩才是变数。

石桂写了信寄回去,说明是寄给石菊的,只是此时送信很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收到,搁下笔吁一口气,得亏得离了宋家,这些事同她再没干系。

石桂拿了算盘出来,帐册上记的一笔笔开销再对一回帐,头一天开张,也没甚个能算的,可她看着这上面的数字,就是觉着心安。

算过帐,再盘点起明儿要做的菜,肉是一早上送来的,菜蔬也是一样,今天的菜用的一点不剩,明儿还多加了些,菜钱是不愁了,广告招牌却得早早做出来,弄个四方方的竹制灯笼,四面都糊上纸,写上石记竹筒饭,就按在车上,夜里让大发点起灯来去送饭。

金陵城家家铺子出外都挂幡子,画的什么就是卖什么的,针线铺子外头挂荷包,米面铺子外头挂一个量斗,尚书巷子里头倒没叫卖的,可看货郎担上却也替各家发单子,上头印些什么,哪条街哪一家写得明明白白。

石桂一手撑了头,发这样的单子很是寻常,金陵还少些,多还是人画的,画上一张一文钱,在穗州又不一样,因着印厂开的多,小商铺去印广告单子也容易,石桂便想开个版子印上百来张。

先时也不能印得多,既是新开的店,自然要有优惠,凭着单子免费到码头来领一份盖饭,

再没比免费更叫人高兴的事。

版刻墨印出来的,也不会有人盗取,一天发出去二三十张,总有人来领,这样一份盖饭价钱公道味道又好,也有家里宽裕的妇人,就往脚店里去买吃食,一样是买吃食,石记竹筒饭怎么就不能买了。

印出来的单子就让喜子去发,他上学的那条街上也有好几家私塾,一条街上多是民居,识字的人也更多些,这些单子发出去,不愁无人来领,口口相传,比沿街叫卖知道的人还更多些。

跟着再雇两个人,多加一辆车,明儿就从三百份,加到四百份,可惜人手不足,能做竹筒饭,就能做早餐车,蒸了包子推出去卖。

石桂叹一口气,倒把秋娘唬了一跳,赶紧放下针问她:“怎么?可是亏了?”

“哪里能亏,我是想着要是咱们人手够,就能做早点生意,上工之前正是肚饿的时候,只怕比夜里的盖饭还好卖。”下了工就歇息了,工人在哪儿吃不是吃,三三两个聚在一处还会喝些小酒,既要吃酒,就得有下酒菜,都往里头的脚店去,晚上的饭就比白天卖的少。

石桂想明白了,就想到早点必然有赚头,上工之前自然是离得港口越近越好,早上也有人在那儿卖饼卖包子,她们车上还能装得更多些。

秋娘听她说了一时笑起来:“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野,头天生意才刚顺顺当当做下来,你倒想着旁的去了,按我说的,咱们就照眼前这样,慢慢来。”

石桂却不能慢慢来,等那些铺子眼看着有利可图,全都推着车来卖,她的赚头就小了,晚上的生意也不如她预估的那么好,得赶紧再想法子,只恨本金不足,要是一气儿推出四五辆车去,各各占上一角,别人要同她争,也没这么容易。

石桂又把发广告单的事跟秋娘说了,秋娘急起来:“一天二三十份,咱们赚头本就不多,再白送出去这许多,可不是没钱好赚了。”

“哪会有这么多人上门来,这都是有期限的,咱们按天数算,一张单子限期五日,五日不来领那就是作废了,活字排版只不过动动数字罢了。”石桂看见秋娘真的发急,拉了她道:“我估摸着二三十张单子里头能有七成人来换就是好的,一个人拿着了,一条街的都知道了,看热闹的就白看了热闹不成?”

十个知道的人里,有两个跟着来看,再有一个摸了钱,这生意就不算亏,秋娘默默想得会儿,眼圈竟红起来,石桂不知所措,就听见她说:“你心里这许多主意,若是早几年就听了你的,也不必把你卖出去当丫头了。”

石桂丁点儿大就说要往镇上去,可她不过一个孩子,哪个肯听她的,秋娘石头还当她爱城里热闹,回回她说了,便许诺带她去赶集进城一趟,哪个也没把她的话当真,如今才知道她是认真在说生意的。

石桂笑起来:“娘就为了这事儿?不值得难受,咱们如今不是很好?”那会儿不过是个不识字的乡下丫头,五六岁大说的什么大人都不会当真,秋娘绿萼两个能听她的,也是因着觉得她在金陵见了市面,又识得字,若是按原来那样长大,顶上还是石头秋娘做主。

这会儿看她做得有模有样,心里又后悔起来,早早听了女儿说不准都有了自己的铺子,秋娘伸手揉揉女儿的头发,石桂站起来收了她的针线:“忙了一天可不许再做这伤神的事,等赚了钱,找个裁缝做就是了。”

秋娘才还心酸,听她这一句又笑起来:“你这是当了家还不知道柴米贵,找个裁缝得花多少工钱呢。”

“这值什么,我以后还给绿萼办嫁妆,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石桂知道秋娘挂心着她的婚事,不仅是自家的还有绿萼的,到了本地虽见女子嫁人都晚,也还是搁在心上,这才拿话逗她。

秋娘果然笑起来,捏捏她的鼻子,石桂推了她回屋去睡,对着纸画了半天,还是不满意,也没法满意,总不能真叫叶文澜帮忙画画。

广告单子她倒是想好了,只刻版子的钱不足,翻一翻首饰匣子,从里头翻出一只金手镯来,看到这个就想到了冯嬷嬷,她早在叶家抄家的时候就不知被卖到了哪里,石桂掂一掂,这手镯当了也能值上七八两银子,雇人印画做灯箱的钱,就都有了。

这却不能让秋娘知道,她还说这镯子要留给石桂当嫁妆呢,看着做工细致,金子份量又足,就是出嫁那天戴,也都足够了,还告诉石桂陪嫁的东西多,将来夫家也不敢轻易就看轻了她。

石桂那会儿就笑,指着院子里打拳的喜子:“再等上三四年,哪个敢欺负我,我等晚些嫁,喜子能支应我了,我才嫁。”

跟秋娘不似跟叶文心,秋娘总想着她能找个好人嫁了,才算是圆满,才觉得对得起她,石桂这会儿哪还会想旁的,一杆子支到四年后,那会儿也还没满二十,本地的姑娘嫁的晚,都是这个年纪,秋娘也想多留她两年,倒一点异义都没有。

第二日就起了个大早,阿珍也早早就起来了,知道她们一早就要饭铺,早早把饭做好了,一人吃上一碗汤河粉,阿珍还把她们送到门边,眼巴巴看着她们出门去,石桂忍不住想笑,绿萼想去女学馆,阿珍却想去饭铺,两个人要是换一换,倒是正好了。

王娘子起了一个大早,昨天夜里就煮了一锅子卤蛋,全是她跟松箩两个做的,秋娘还道:“怎么不等咱们来了一道。”

王娘子已经搓了手,笑得腼腆:“也不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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