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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君歌_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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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怕变成一个笑话,她这次来,原本就是要做天下人眼中的笑柄的!只是,哪怕她早就知道阿母不会来见她,哪怕这次她要的便是这样的结果。却,当她真的被母亲拒之门外不理不顾了,她的心,仍是像患了风寒一般,冰冷而又阴寒。

  难道,阿母真的不要她和兄长了么?他们又有甚么过错呢?以至于要被母亲遗弃不顾?

  直是过了好一会,周如水才终于缓过了神来,她强扯起一抹笑,半晌,终于挺直了脊梁,抬起了脸来。这一刻,她清澈而无畏的眸子静静地看住了紧闭着的庵门,那眸中平静如故,已是千帆过尽,清澈得只剩下了水洗过的璀璨澈静。

☆、第80章 恕不从命第六十八章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晨光初起,天空的颜色格外的透亮。阳光的照耀下,每一扇门,每一面窗,都透着无声的寂静。经过了一夜,庵门终于再次被推开,紧接着,两个小沙尼便举着梯子缓步地走了出来。可她们才迈出门两步,便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转眸,看向了在门前跪了一夜的周如水。

  她们看着冰凉的晨露一滴滴自树梢滑落进周如水的发间,又看着那露水缓缓地自她的发梢滑入她素白的颈项。而至始至终,她都安静得不像个真人,也美得不像个真人。在这样的平静中,两个小沙尼对视一眼,忽然,都怔愣着,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佛祖拈花,迦叶一笑。这么想着,便也都不禁一顾三回头地窜进了庵前的树林,心不在焉地修剪起了枝头的枯芜枝蔓。

  阳光渐渐变得刺眼,一整个夜里,周如水都挺直着背脊僵硬地跪着。彼时,她的膝盖早已经麻了,疲惫也叫她的五识都变得恍惚了起来。积夜的凉意更是叫她昏昏沉沉,寒彻入骨。头顶,初升的艳阳却又正炙烤着她,叫她整个人都好似被扔进了极热又极寒的困境之中。

  这时,庵门内也陆陆续续地传来了晨起后沙尼们细碎的脚步声,和一些遥不可闻的低喃声。在这阵阵声响之中,周如水甚至不自觉地想,再这么下去,不及回宫,她或许就要病倒在庵前了。

  却也就在这时,一直炙烤着她的艳阳忽然被遮尽,紧接着,她的身后更是传来了隐隐熟悉的温热。这般的变故,直叫周如水兀地醒过了神来。她愕然回过身去,抬眼,便见王玉溪已施施然地立在了她的身后。

  一时间,日头初升,晨光浮起,二人的目光不期然在空中相撞,一高一低,直是安静至极。

  彼时,王玉溪一袭月白衣衫负手而立,见她茫然看来,他如画的眸子也是微微一动,恍然就好似有鳞鳞波光澜澜流动,直是清透无边,华美无边。少卿,便见他从容地勾了勾唇,径自脱下了自个身上的月白袍披,丝毫不拘谨地披在了周如水的肩头。

  冰凉的夜,早就浸透了周如水的皮肤。这忽如其来的暖意,反叫她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她愣了一下,对上王玉溪温润的目光,对上他如一道墙一般,为她避开烈日,挥散寒意的身躯。未及欢欣,周如水的脸色已是变得僵硬了起来。

  她缓缓地低下了头去,那白嫩小脸上的表情,实在不知是喜,也不知是悲。紧接着,便见她忽然孩子气地,懊恼地用双手捂住了脸,闷闷地,甚至有些刁蛮的,娇侬地说道:“怎么又是你!”

  可不是,怎么又是你么?

  每一次当她落寞彷徨,当她不知所措,当她孤影单只的时候,他总是会忽如其来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出现在她的身后。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却又偏偏,还真的就是有这么巧的事!

  周如水这般的别扭,王玉溪的神色却是从容自在得多。他平静地,毫无波澜地望着她,那温热的目光如是一泓温热的泉水,仿佛此前的一切纠葛都不曾存在。

  可他越是这般的从容不惊,周如水就越是恼,她自手心中抬起脸来,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咬着牙,恨恨地说道:“谁要你的衣裳了!”可话虽是这么说的,她却又拉紧了肩上的月白袍披,撅着嘴,满是娇气地,没好气地说道:“三郎不是不愿见我了吗?初五也不再接我去习字了!如此,你恼便恼了!现下这般,又算个甚么意思?”

  她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大,那小模样,也像是只被踩着了尾巴的柔软小兔。王玉溪不觉便笑了笑,只觉得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如月光般皎洁,如画的面庞更是比之前次相见更要美上了几分。

  一时间,二人的眼神在空中直直对上,这一眼,好似是一场斗,也好似是一场舞,是日出东方的唯一温存,也是末日袭来的灭顶之灾。

  少卿,王玉溪淡淡地扫了一眼庵门大开的兰若庵,微微弯下了身,不紧不慢地朝周如水伸出了手,他不疾不徐地,温和地说道:“别跪着了,起罢。”

  闻言,周如水微微皱起了眉,她看着他,想着现下的情景也觉得丢脸。如此,脸色不自觉便白了一瞬,那模样寂寞自失得很,却又透着柔弱而无坚不摧的美。少顷,她的小手一巴掌便拍在王玉溪的手背上,温热一触即逝,她倔强地吸了吸鼻子,固执地说道:“我不起,还不能起。”

  见她这模样,王玉溪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了然的神色,他挑了挑眉,忽然俯身贴近了周如水的耳畔,极尽亲昵地,意味深长地说道:“岂知千丽句,不敌一谗言。小公主的目的已是达到了,何须再继续受罪呢?”语罢,他又笑了笑,退开半步,勾着唇,再次朝周如水伸出了手,不疾不徐地,淡淡地再次劝道:“晨霜露重,小公主还是起罢。”

  王玉溪的话,直是一语中的。闻言。周如水浓密的长睫眨了又眨,心头猛地便是一震,一时也是又恼又羞,嘴上更是不自觉地一喋低低的抱怨道:“你甚么都晓得!你还晓得些甚么?你有甚么不晓得的么?”这般明目张胆的羞恼埋怨,就仿佛近在眼前的王玉溪听不到似的。

  却,她终是伸出了葱白的小手搭进王玉溪的掌心,掀起密密的长睫,瞥过提着菜篮子自庵中陆续走出的几个小沙尼,完全作戏似的,言不由衷地回道:“三郎所言极是。”

  见她口不对心,王玉溪低低一笑,扶着她起身时,握了下她的右手,关切地说道:“手怎的这般凉?”

  闻言,周如水又是一怔。她只觉得,他的话音低低,格外的清润好听。这浅浅的一声,也叫她的心中好似有了一尾游来游去的鱼,待他清清淡淡地松开了她的手,那尾鱼儿,便也好似顺着他的放手而随风游走了。

  这种感觉,就像那日在断桥之前,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背身走远却无能为力。那一刻,她忽然就感到了失落,忽然,就失落到忘掉了自个的小心思,忘掉了自个的小算计,忘掉了她说心慕于他不过是个幌子。

  不期然地,周如水忽然就想开了。她微微侧过脸,凝视着王玉溪清隽无暇的俊颜,敛眸,忽就漾出了一朵妍丽的微笑,她的声音很轻很脆,同若娇莺,一字一顿地,欢快地说道:“人间最是得意事,风雨临窗故人来。其实,能偶遇三郎,倒也不算坏事呢!”

  少女发上带霜,因尚年少,美不及倾国倾城,却已浑然天成。她被他吓了一瞬,很快便又寻回了自个,轻慢慵懒的,她道这场偶遇叫她欢喜,不带丝毫假意,不是诱惑,却更叫人猝不及防。

  说着,她又笑盈盈地问他:“三郎何故来此?”

  见周如水一瞬便转了心思,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间,都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王玉溪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低而澄澈的,淡淡地说道:“来此与故友饮茶。”

  “饮茶?”听了他的话,周如水明媚的眸子狡黠一滑,目光在王玉溪身上掠过一圈,吸了吸鼻子,眯着眼笑道:“却怎么,三郎未染茶香?”

  对上她弯弯似月的眼,王玉溪低低一晒。他的唇角微弯了弯,声音依旧浅浅,透着股随性淡漠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徐徐地说道:“溪昨夜方至邺都,星夜归家,四望皎然。忽忆高僧伏流在此译经,便乘舟而来了。却,尚未及至,即见女君。一时,便又改了主意。”

  “伏流?”闻言,周如水沉吟片刻,忆及伏流是名动诸国的圣僧,也是诧异地问王玉溪道:“三郎亦信佛法?”

  见她一双杏眼忽又瞪得溜圆,颇是生动有趣。王玉溪眼瞳微敛,笑了笑,不可置否地道:“半信半疑。”

  “这般么?”周如水点了点头,稍余,又是一怔,恍然大悟地道:“三郎昨夜才归邺么?如此,可是初五并不在府中么?”说着,她亦是眸光大亮,缓慢地笑道:“原来,三郎初五并非有意不来的!”

  日光渐盛,听着她旁若无人的嘀咕,王玉溪浅浅地望了眼天色。转眸,他温淡地看向周如水,眸中似荡着深邃无垠的星河,轻轻地问她:“小公主同回么?”他这是在道,他要离开小蓬莱了。

  听了他的话,周如水轻蹙了蹙秀眉,树荫下的光线有些暗,天地间充满了寒气。她微微一颤,疑惑不解地道:“三郎星夜赶来,却是过门不入么?我是因想见母后而不得见,才不得不跪于庵前。如今三郎来都来了,竟也过门不见伏流?”

  闻言,王玉溪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淡笑,他轻轻地反问她道:“溪本乘兴而来,如今兴尽而返,有何不妥?”说着,他泛着温润波光的双眸浅浅一扬,又是温声地问周如水道:“小公主同回么?”

  彼时,青竹翠叶互为掩映,料峭的微风悠然拂过静谧的山林。因他清润瓷实的声音,周如水微愣了愣,稍余,才嫣然一笑,明媚娇侬地说道:“然,天骄愿与三郎同归。”

☆、第81章 大结局

  清风徐徐,晨光正好。

  王玉溪携着周如水顺着山路蜿蜒而下,行至岸边,便见一扁小舟在水中轻轻荡漾。舟排之上还立着两个人,一是周如水上回便在竹苑见过的,皮肤白皙,尖脸长须的中年文士冯公。另有一黑衣冷面的少年,神色肃穆,腰间挂着把弯月长钩。只一眼,周如水便知那是与她在南城门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府家军领队长恭桓。

  曾几何时,太子洛鹤曾与周如水提及世间兵器,其中便讲过弯月钩。弯月钩,又称“推镶”或“钩引”,是护手钩中至尖者。战场上,弯月钩的钩部能钩挂住敌人的兵器使其无法施展,又能钩住敌人的衣裳或*使其难以动作。更因护手钩上的月牙有尖带刃,那巨大的杀伤力甚至能使敌人皮骨俱损,一朝毙命。然而,凡事有利必有弊。正因弯月钩阴损毒辣,所以,使用弯月钩时也极易自伤。战场上,就有过许多使用弯月钩不当,而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例子。譬如,昔日夏国的第一战将澎酚,便是一着不慎,死在自己的弯月钩之下的。

  而如今,诸国武人之中,唯有琅琊王府门下的恭桓能将可攻可防的弯月钩使得出神入化。然而,昔日她听旁人提及恭桓时,都道他很是冷傲骁勇。但她两次见他,或许是因王玉溪在侧,恭桓次次都垂首低目,显然是敛了气息,安静得连呼吸都几不可闻。如此,又何来冷傲骁勇之说?

  不多时,舟排轻启,水波随之荡漾开来,周如水立在舟头微微偏头,抬眼,便直截对上了水光山色之中,王玉溪白皙俊俏的侧脸。

  彼时,少年明澈高远的双眸正淡淡望着脚下翻动的逐波,他秀洁的眉目更如是春光,温柔地在秋风中微微摇曳。静静地看着王玉溪那如画的侧脸,周如水难免便沉醉了进去。不期然间,就想起了一个极是遥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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