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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联袂之蒹葭_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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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儿摇摇头,整个后宫除了老祖宗他最最喜欢的就是父妃,下面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生病的时候是父妃守在床榻前,他挨打的时候是父妃给上药,他不会功课的时候是父妃给讲解,他被罚抄写了一夜书父妃陪了一夜。而那些大臣对他又做过什么?居然让他赐死父妃?!曾经听宁止说过,大臣在外面有各种豪宅良地,在朝堂上就假惺惺地装腔作势。想到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凡是本王喜欢的他们都要夺走,读几本书就都当自己是贤臣了吗?”

  此时大臣并未退光,金銮殿上还有人,隆儿的声音不小,此话一出,墨雨顿时如遭雷击,他皱着眉头,这下跟前朝梁子结大了,日后少不了要多费周折化解。

  隆儿一说完就后悔了,他抿抿嘴,闪着大眼睛瞪着墨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圆场。

  墨雨轻声叹了一口气,对隆儿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踱步出了柱后,立于大殿上。顿时,几位未走的老臣皆阴冷一笑道:“你终于肯出来了。”

  隐然有光透入殿中,墨雨淡淡一笑,道:“童言无忌,说了也是无心之语。”

  下面大臣暗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刚刚隆儿的话抹平,若是他们日后追究,反倒是做人不够大度,一定会遭人唾弃。个个不免脸色铁青地盯着墨雨,礼部尚书突然讽刺道:“一个男妓还识字,实在是江山社稷之荣幸,难怪皇上离不开。”

  前面的话还好,提及玄熠,墨雨一双单凤水眸不觉扬了扬,变得幽邃中带着凌厉,竟让人不寒而栗,他清冷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皮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这一句不说还好,本来就是剑走偏锋的一首诗经,哪知墨雨说完下面竟安静了片刻,礼部尚书李恒蹙眉道:“仿若几年前,也有人这么回答。”

  丞相老得一脸皱纹,刀刻上去的一般,此时他竟睁开眼眸,浑浊的声音,苍老地响起道:“你是将门沈家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昔年将门沈家多么受人尊重,沈家老爷子那是一代贤臣,如今在位的很多大臣都曾在幼年受过提携,欠沈家不是一点半点,当下心里一惊,都一并盯向墨雨。

  墨雨对着林丞相恭敬作了一个揖,沉声道:“沈巍多谢丞相收留家弟。”

  丞相抿着胡须,摆摆手,道:“老朽和你爷爷是挚交,只是……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众人眼光又一并看向墨雨,他顿时了然丞相在帮他解围,但是心里暗暗闪过一丝疑虑,丞相想要的绝对不简单。面色没露分毫,只是凤眼轻挑,淡淡笑道:“当初我逃出来,就被卖入了青楼。”

  当年一袭白衣的少年,站在太学府,独自一人舌战群儒。后来消失在人间,很多书生还渴望一观当年的盛况。如今此人还活着,绝对会恢复经筵讲学的盛装。众人还没思考完,就听礼部尚书突然插嘴道:“下个月经筵,你可否参加?”

  大殿虽没有几个人,却想的各不同,墨雨看得很清楚,站在一旁一直闭着眼的丞相,实际是做戏,为了隆儿看,他不过为了拉拢太子力量,为保日后,林家能顺风顺水地坐到今日,不是没有道理的。半个时辰还在论杀论打的大臣,此时知道其身世利弊,却突然讨论起了经筵,全然不顾此时国家正陷于危难之中。

  世态炎凉,莫过于此。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面上却没露分毫,日后还要靠他们,当下露出一个恭顺温良表情,淡淡一笑道:“诸位大臣可要移步绮春阁喝杯茶?”

  丞相道了一声老了便转身告退,其他几位大臣打着哈哈,各自寻了由头退了下去。人都走光了,墨雨依旧站在原地,隐隐粼粼的波光在他眸中闪动,下唇又被不自然的紧紧咬住,刚刚朝堂一争,只让他觉得苍凉。当年玄熠费尽心思要来这江山来做什么呢?世间的功名利禄之争,永远都不会结束。

  隆儿哪里会懂这些曲折的心事,他耷拉着头,苦着脸道:“父妃,孩儿站得脚酸。”

  墨雨挑了下眉,冷着脸,严肃对着隆儿道:“日后你也会面对如此境地,你打算怎么做?”

  隆儿沉默半晌,失望的垂下眼帘,喃喃道:“日后我也会跟父妃如此对峙吗?”

  墨雨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回答我。”

  隆儿浑身一震,飞快回答:“父妃我要怎么跟你对峙?你不是最喜欢我吗?不是你说你会保护我的吗?”说完已是眼泪汪汪地看着墨雨,生气地一跺脚,转身就跑。

  墨雨并未追上去,他站在原地,微微抖着。君臣之路,只有算计,哪有柔情?若隆儿日后想坐在这龙椅上,就要诛灭一切软弱。作为一个真正的君王,这一切是必经之路!一定会非常痛苦,但是只有痛苦才会磨砺一个人,慢慢成长,心智变强。

  隆儿,不要埋怨我,在这深宫之中,我能陪你多久就算多久,我一定等不到玄熠回来。所以隆儿,哪怕日后会被你下令千刀万剐,我也会把你培养成千古一帝。

  作者有话要说:注:1、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是花蕊夫人作著,这里用来讽刺国家将要像五代十国那样被灭;若使见鱼无羡意,向人姿态更应闲。取自《鹭鸶》唐朝诗人来鹄所做,讽刺自鸣清高而不忘利禄之人。

  2、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皮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皮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取自《诗经·国风·鄘风》

☆、第48章 暗死屠门无一声

  夜幕沉沉散落了一地,下过雨的空气冰冷而潮湿,温凉的晚风徐徐地吹着,水般的清辉漫漫流淌,墨雨独自一人站在殿外看月光。夜已深,禀奏折略已送入六部稽查,各路粮草整顿完毕,今日该祈福的佛经也抄完,可他却睡不着。自从玄熠离开后,仿若把他的心也一并带走了,偌大的宫殿,那么冷,让他寻不到一丝温暖的气息。

  据战报,玄熠在南边已陷入苦战,他和李卿琦把兵马分成几路,却在柳州遭到了屠城,哪里血流遍地,尸骨堆积,宛若地狱。这消息一出,让他担心许久,虽不及卿琦,他也读过几本兵法,懂得图国第一,兵贵胜,不贵久。

  那日朝堂之后,隆儿说什么都不肯再次上朝,不是撒娇就是打滚,怒叱哄劝皆没用,久而久之墨雨也无法,只能由着他去。隆儿不肯上朝,不代表他可以了事,虽无人当政,接到的奏折却是往日的几倍多。大部分是打着奏折的旗号来挑衅,但墨雨的文笔和文章造诣鲜少有人能及,几乎没有人能在他笔下过两回,不久后消停了不少,直到近日才有一些切实可行的建议被呈上来。

  在战乱中让百姓辛勤耕作似乎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都城内依旧歌舞升平,墨雨一挑丹凤凝眸,嘴角漾出一个讽刺的笑,也罢,世间之事本就如此。

  闭上眼,湿润的风徐徐吹着他的青丝,从殿前竹林里的吹过的风,带着竹叶的清新,像极了玄熠身上的味道,清傲中带着一份淡然,全然不同与其他皇室用的浓重龙涎香。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感觉玄熠此时就站在身后,那么近,连他呼吸都闻的见,恍惚间是他温热的身躯抱紧了自己……

  疲倦占据了身体,却执意着不想睁开眼眸,自从玄熠走后,自己再没上床睡过觉吧!害怕梦里与他温柔缠绵,次日醒来发觉是南柯一梦;害怕在梦里见到他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醒来得到他尸裹沙场的战报。

  天边透出了几分晨曦的亮色,湛蓝苍穹渐渐明朗起来,日光熹微。他才缓缓地睁开双眸,盯着远方,一连三日,他都未曾接到过玄熠的书信,如何让他不担心?!过去不曾知道的相思之苦,如今再没人比他体会更深。

  一阵风吹过,掀起他雪白的袍角,一头青丝散乱在风中,他闭着双眸,低昵道:玄熠,你还好吗?

  玄熠站在城墙上,兵荒马乱,又抵御了一夜的猛烈进攻。立于一片废墟中,他眯着眼,望着东方开始泛白的苍穹,杀气腾腾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温柔,只有在这时,他才会想念起那个人,不知墨雨还好吗?宫中之琐碎事多,一定让柔弱的他忙得不可开交吧?!

  李卿琦一脸倦意,却丝毫不减他身上的从容不迫,千军万马中,青衫淡薄,缓缓地沿着城墙走过来。

  整整三日三夜的战争,伤亡无数,掠来的战俘更是数量庞大,眼下需要时间来休整,只是不知,是否有这样的机会。多年练就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本领,在看见皇上眯起眼眸里的柔情时,活跟见了鬼一样。他负手讥讽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臣还以为这话不存在呢!”

  玄熠虽衣冠不整,人却很精神,他站在城墙上吹着风,威严地笑道:“朕现在才想起他。”

  李卿琦愣了片刻,不由得撇嘴道:“好在皇上没在带头杀敌之时儿女情长,不然我们就班师回府,坐等江山易主。”

  玄熠抹了一把脸,上面尽是火灰,他唇边溢出丝笑,饶有兴致地盯着李卿琦,沉声道:“那你是不知温柔乡的好处,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李卿琦也笑了笑,只是目中一片凝肃,嘴里不服气地反讽道:“臣以为温柔乡是英雄冢……”

  话还未说完,就被皇上坏笑打断:“卿琦,你该不会是有病吧?正常热血男儿都不会独守空房。”

  李卿琦若不是思量着对方是皇上,此时真想一脚把人从城墙上踹下去,一阵寒风吹过冷的有点哆嗦,眼眸一转,轻笑道:“苍苍之天,莫知其极,帝王之君,谁为法则?往事不可及,来世不可待,求己者也。”

  这话本是尉缭子里治本一卷,被李卿琦此时拿出来,还咬重了最后几个音节,就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冷风夹着火烧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玄熠从城墙上跳下,刚与他反唇相讥,只感觉瞬间几乎破腔而出的血流奔涌而出,口中一阵腥甜,没把持住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一歪,却扶住了粗砾墙壁,半张脸低头隐在黑暗中,仿若是阴暗的感伤。

  顷刻间,说不出的难过填满了李卿琦的胸口,周身如踩在雪中的寒意,幼年时,是皇上在皮鞭下救他出了李家那个火坑。这些年他与皇上一起长大,虽为君臣,实为手足。为了完成太子的大业,他苦做卧底数年;为皇上的统一,他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此生此世,再无人能如皇上一样懂他。

  玄熠抬起头看着李卿琦一脸悲切的神情,笑骂道:“赶紧把药给朕,傻杵着干嘛?”

  李卿琦死死咬着唇,微微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青花瓷瓶,倒出一枚药丸,递给皇上,轻声道:“不能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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