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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春_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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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逢珍过世时不同,康氏的停灵室里,既没有生母的哀痛欲绝,也没有亲妹的肺腑啼哭,有的只是一片虚情假意的哭泣罢了,逢春怔怔的站在灵床边,物伤其类的落下眼泪,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胳膊被轻轻扯了一下,逢春泪眼朦胧的转过头,却是逢夏赶过来了。

  逢夏的脸色略有好转,不再似正月时的枯瘦蜡黄,逢春抹了抹眼泪,说道:“我去看四哥。”

  逢春知道逢则的书房在哪,但却从未进去过,逢春寻到地方时,只见各处门窗尽皆紧闭,书房正门外蹲着两个小厮,正在无聊地画圈圈,陡闻有脚步声响起,忙慌里慌张的站起来,行礼问安道:“给五姑奶奶请安。”

  紧闭的红木窗棂外,一株春梅正婷婷绽放,鼻尖隐闻幽幽的暗香。

  推门入内,缓缓合门,书房之内一片宁谧寂静,绕过一重又一重的书架,只见逢则坐在临窗的书案前,身形一动也不动,书案之上,笔墨纸砚齐全,且摆放的整整齐齐,书案的外桌角之处,搁着一只豆绿色的小茶盅,盅口没有丝毫热气往外冒,也不知凉了多久。

  另一边的桌角,搁着一块方形的漆木托盘,盘里摆着一碗白米,三碟子配菜,一双筷箸头对头脚对脚的摆着,一幅完全没有动过的模样,逢春在逢则的椅子边,轻轻地驻了足,低声唤道:“四哥。”

  逢则缓缓转过头来,胡子拉碴,眼眶深陷,不复之前所见的俊朗气度。

  逢春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又静静地闭上。

  “四哥以后不再京城时,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许久未说过话,逢则的声线微微的低沉沙哑。

  逢春愣了一下,低声问道:“四哥……要去哪里?”

  逢则慢慢扭回头去,目光落在一小块一小块的窗棂上,声音轻如尘埃:“去参加春闱考试前,我已去找过大伯父,不管我是否中第,求他给我安排一个京外的差事,大伯父已应承我了,我没有对她说。”顿了一顿,逢则一字一字缓缓道,“我该早点对她说的。”

  逢春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嫂子……过的很苦。”

  逢则一动不动的坐着,语气恍惚道:“我知道她活的不开心,我想带她离开京城,可我没有对她说……就差了一天……只差了一天……为什么偏偏是我回来的前一天……”

  逢春默默地站在原地,假使逢则早些告诉康氏,他会带她远远离开京城,事情恐怕就不是这个样子了,然而,这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药呢,逢春说不出什么节哀顺变的话,最后只吐出一句:“四哥在外头时,要常给我写信,叫我知道你好好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逢则应道:“好。”

  缓缓从椅子里站起身,伸开双臂,推开窗户,碧蓝的晴空之下,一树春梅灼灼的绽放,就像如芳浅浅展开的笑靥,花落花会开,她却再也不复醒来,逢则轻轻闭上眼睛。

  与逢珍的丧事规格相近,康氏亦是三日入殓,七日出殡,丧事结束后的第三天,会试放榜,逢则榜上有名,三月初一,惠安帝亲自主持殿试,三日后,杏榜张贴,逢则中了二甲第三十八名进士。

  长子头回参考春闱,就一举中第,且成绩还相当不错,身为其父的陶景,只觉脸色漾漾有光,便忙去请托自己老哥,给自己倍儿厉害的长子打点前程,谁知最后打点的结果却是离京外任,去一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地儿,当一个小小的无名县令。

  陶景出离愤怒了:“便是不能留京任职,为何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幼弟年岁愈大,行为却愈发幼稚,陶廉冷冷道:“那你想让逢则去哪儿?他小小年纪,又无资历,去穷乡僻壤之地,方好做出一番成绩,叫他在外头多历练几年,再调回京城不迟。”

  逢则不管老爹吹胡子瞪眼的不满,径直安排随行小厮,收拾行李和箱笼,逢则屋里除康氏之外,只有两个通房,一个是未成亲前就有的,一个是康氏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嚷嚷康氏迫害她孩儿的那个通房,正是康氏带来的陪房丫鬟。

  此回离京赴任,这两个通房,逢则谁也不带,一人给了一笔银两,叫陶老夫人发嫁了她们。

  三月二十六,宜出行,逢则就在这日启程离京,逢春亲自跑回来送行,给逢则提溜了一大包贵重药材、以及一些常用的丸药,另有满满一小匣银子,逢则忍不住好笑道:“你准备的这些东西,我已经都带着了,你自己留着用吧。”

  逢春不理逢则的拒绝,只叫晴雪往行李车上塞,逢则的随行小厮苦着脸阻拦,连声道:“四爷说了不要。”晴雪十分罕见的泼辣道,“我只听奶奶的话。”逢春鼓着脸颊对逢则道,“四哥,我出来一趟不容易,你忍心叫我失望回去么。”

  逢则轻轻微笑:“好,我收……”

  红日渐渐爬高,已到出发的时辰,逢春心中泛起温软的依依不舍,低声道:“四哥,你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逢则目中泛起温暖之色,温声道:“四哥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忘过……好好过日子,不管如何,都要叫自己开心些。”

  逢春用力点头:“嗯。”

  马车缓缓驶远,轿帘慢慢落下,遮住逢则俊朗温润的面庞,逢春最后再挥了一下手。

第55章 逢春V

  目送逢则离开后,逢春谢绝娘家人的挽留,直接坐车返回婆家,悠悠晃着走的车厢里,摆着满满一匣子书册,是逢则关于备考书籍的笔记和注释,他都交给了逢春,让她带回去给姜筠借阅,逢春捧托着脸颊发呆——不过才一年时光,她好像已经入了这一场梦似的游戏。

  回到如意苑的时候,正值午前,逢春瞅了瞅屋里的滴漏,姜筠应该快下课回来了,逢春端起小鸽捧来的茶杯,问道:“午饭送过来了么?”逢春的院里不开大灶,通常只炖补品做糕点,一应的三餐供应,均是大厨房那边做好了,再用数层高的大食篮抬来。

  捧着托盘的小鸽,小心地瞧了眼逢春的脸色,回道:“还没,要不我去厨房那里瞧瞧?”

  逢春摆摆手道:“不用,我随口问问,你出去吧。”

  姜府占地广,人口多,实打实的主子却着实不多,长公主和老驸马一对,老爷级别的夫妇两对,少爷级别的夫妇亦是两对,再一个未成婚的少爷,两个未成婚的姑娘,另有孙辈两个,府内没有姨娘,通房丫鬟不算主子,从老到小一共十五口人,姜筠在里头也算排的上号,大厨房那里从未迟过一顿膳食,敢让少爷等饭来,除非想被炒鱿鱼了。

  又过两盏茶时间,姜筠从外书房回来,逢春笑着起身,招呼道:“二爷,洗手吃饭吧。”

  姜筠却注意到桌上的木匣子,揽着逢春的身子问道:“这是什么?”

  逢春轻哦了一声,说道:“我四哥的读书笔记,家里大侄子走的是武路,其余的侄子们还小,暂且也用不到,这些书在家里也是闲搁着,他知道二爷日后也会考试,便叫我抱回来给你做参考。”抬眼看着身材高大的姜筠,逢春笑道,“等二爷中了进士,或者去当官了,我再把这些书还回去。”

  姜筠微微笑道:“你四哥有心了。”韩胤曾经行四,每回听逢春唤逢则四哥,他也有种让她叫自己四哥的冲动,然而,这种冲动只能忍下,不然,他该怎么给逢春解释这个称呼的缘故,姜筠很爱和逢春聊天说话,一聊上话头,也不急着洗手吃饭,将逢春拉着一块坐下,问道,“今天去送你四哥,没哭鼻子吧。”

  逢春撅撅嘴巴:“二爷说呢。”已入梦中游戏,焉能不付出感情,逢则坐车走的时候,她还真掉了几颗金豆豆,她很想忍住的,可是情绪不受她控制。

  姜筠抚平逢春皱起的嘴唇,温声道:“男儿志在四方,出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我现在想到京外逛逛,还不能够呢。”

  逢春目露好奇道:“二爷以后……也想离京?”

  姜筠眼中浮现出一丝向往:“天高海阔,一辈子待在京城有什么趣儿,我自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见逢春明眸微怔,姜筠亲亲她的眼睛,低声笑道,“放心,我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不会忘记带着你,我早说过的,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逢春低低‘嗯’了一声,姜筠轻声感慨道:“时间过的可真快,居然已经一年了。”他复生了一年,也和逢春成亲了一年,他每一天的健康|生活都是赚来的,是以格外珍惜,因为珍之惜之现在的生活,所以更觉时光飞逝,宛若无情流光。

  “二爷知道,我这一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么?”逢春笑嘻嘻的问道。

  已是暮春时节,逢春穿着薄薄的柔软春衫,姜筠伸手摁到她的胸口,一本正经的打趣道:“这里长了好多肉,我第一回摸你这里时,还只是两颗小青桃,现在已经变成大桃子了。”

  逢春羞恼之极,脸颊却不自觉的泛出胭脂之色:“谁和你说这个了?!”

  姜筠一脸无辜的好笑:“我就是觉着你这里的变化最大呀。”说罢,大手裹住一侧,揉捏了好几下。

  逢春拨开袭胸的爪子,红着脸薄嗔道:“才不是这个!是个子!个子!我以前才到你胸口,现在都长到你肩膀高了!”吃的好,睡的香,又兼每日都有适度的运动,这一年下来,逢春的个子简直蹭蹭蹭,她在姜筠身边时,终于不是特别小鸟依人了,已变成中鸟依人。

  小媳妇不让摸胸脯肉,姜筠便揉搓她的纤腰,眉眼含笑道:“你就是再长个子,难道还能高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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