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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春_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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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赵氏一跤重重摔倒,随即腹痛难忍,因不请大夫救急,自然小产落胎。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妹妹亡命,母亲中风,连妻子也‘意外’小产,接二连三的打击,叫姜简支持不住,生生吐出了一口心头热血,之后就病得昏昏沉沉,呈现出油尽灯枯之状,如今,只用参汤吊着续命。

  其实,姜简应该也猜出来了吧。

  狂风骤雨的恶劣天气,父亲忽把有孕的妻子叫走,去东兴伯府的母亲也被叫了回来,之后妻子总也不回屋,再后来,便传来妻子意外跌跤的消息,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不知是多少人多少年的期盼,哪会叫她出现‘意外’,更何况,吴氏自如花之龄起,就一直陪着他,吴氏都快熬到三十岁了,也没见有过一次身孕,怎的小赵氏进门不过两年就有了,且还是在他身体更差的情况下。

  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那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

  妻子对自己不贞,与别的男子背地有染,固然让姜简愤怒,然而,小赵氏性子懦弱,哪有这个胆量,怕是受性子强势的母亲所摆布,这一点,只怕才是让姜简更痛心的地方。

  眼前灯光冉冉,烛泪滚滚,逢春轻轻叹了一口气。

  室内寂静,姜筠正在埋头写字,陡闻逢春轻微的叹息声,不由停下笔端,问道:“叹什么气啊你。”不待逢春出声回答,姜筠已自顾自再道,“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每知道一件悲事,就叹一口气,你叹的过来么,别人家的事,勿要太多想,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事。”

  这时,亥初的梆子敲响起来,逢春放下捧腮的手,说道:“已经二更了,我今日叫二爷早半个时辰去睡,二爷可乐意?”一般情况下,姜筠读书的时辰,差不多要到亥正的时候。

  姜筠搁下笔端,微微一笑:“乐意之至。”今日嘉宁长公主返京,他没去上课,先生自没留功课给他,他不过是想多练两笔字,叫自己的字体更精神端正些。

  夫妻俩达成一致意见后,吹熄烛火,自回卧房歇下,一夜好眠。

  次一日,府中出嫁的两位姑奶奶姜箩和姜箬,各自从夫家回来娘家,拜见数月不见的长公主祖母,嘉宁长公主对孙子稍严厉,但对孙女却十分宠爱,不管是大孙女姜箩、二孙女姜箬、还是三孙女姜篱,都经常带在身边出游,当然,姜二老爷那里又新添了一个庶出的四姑娘,姜筌,年底时才满三岁。

  姜箩身份贵重,又生得貌美,嫁到承恩侯府薛家这几年,虽一连生了两女,但碍着姜箩娘家的权势,薛家也不敢轻易怠慢,是以,姜箩虽面带几许清愁之容,但并无多少凄苦之色。

  这就是娘家非常给力的表现。

  而大多数的女子,却没有姜箩的好运,迟迟生不出儿子,被婆婆当面酸言酸语还是轻的,最让儿媳妇有苦难言的是,婆婆以开枝散叶的名义,送貌美女孩儿给老公,你敢有半句意见,善妒、不能容人的帽子,就会咣当一声扣下来,而古代的富贵公子哥儿,大都有着‘贤妻美妾’的渴望,再加上孝顺母亲的名头,很少有男人会拒绝母亲的‘美’意。

  所以,在很多人眼里,姜筠委实是朵大奇葩,论出身,姜筠是长公主嫡孙,而逢春只是个公府庶女,还是个旁支庶女,在自己占尽优势的前提下,姜筠居然连第二春都没开,着实瞪掉了不少人的眼睛,外人哪里会知道,姜筠已将逢春当成了他生命中的整个季节,四季如春。

  再观姜箬,同样是出身富贵,容貌秀美,她已成婚四个月,虽不是公主,却被董临瑞当成公主宠着,但凡姜箬回来娘家,小伙子每次必定亲来接媳妇,休沐之日时,更是常陪姜箬回来,一待就是一整天,据姜箬脸带娇羞的透漏,董临瑞打算学姜筠来着,貌似在成婚之前,姜筠给董临瑞灌输过什么思想。

  长公主府一共有四位姑娘,截至目前为止,前头两个已出嫁,最后一个还太小,已经十三岁的姜篱,她的婚事渐渐被提上了日程。

  姜篱的相貌在众姐妹里最是普通,不过,她将来的夫家,有可能是众姐妹里最好的一个,第二任太子留下的两个儿子,其嫡长子正巧十四岁,与姜篱年岁相当,孟氏似乎……很有意他。

第81章 逢春V

  中秋才过,姜简便亡故了,姜简的丧事还没料理完,中风在床的赵氏夫人,也跟着蔫蔫地咽了气,忠敬侯府乃是姜氏本家,长公主府里的姜家亲眷,也尽着亲戚本分,该帮忙的去帮忙,该料理的去料理,等两桩丧事尘埃落定时,已入了九月。

  短短几个月里,忠敬侯府连办丧事,京城人氏自然众说纷纭。

  最大众的流行说法是,姜筝难产而亡,是导|火|索,赵氏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唯一的女儿红颜薄命,一个经受不住也是有的,忠敬侯府世孙的身体病弱,京城的权爵官宦之家几乎无人不知,他赶在这个时候病故,似乎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

  至于小赵氏,许是赵氏夫人心底有鬼,小赵氏有喜之事,并未大肆宣扬开来,只一些近亲才知道,又因小赵氏的丧礼,办得诸事从简,隐约知道内情的亲眷,又个个缄口不言,是以,并没激起多大议论的浪花。

  赵氏夫人和姜简的出殡发丧之日,京城一栋不大的宅院里,已经顺利生下孩子的吴氏,正轻轻哄着一个熟睡的男婴,神色温柔,心满意足,秀丽的眉宇之间,再无过去那些化解不开的愁意。

  不知过了多久,有凄惨悲切的哀乐声,似乎从远方遥遥传来,吴氏缓缓抬起头,望着关拢的红木格子窗棂,忽觉一阵无言的悲伤漫上心头。

  她知道,今天是她前任夫君出殡的日子。

  男婴睡得安稳祥和,吴氏从床边站起身,往放箱子的屋角走去,拿钥匙开了婚箱,那是存放她第二次成亲物品的地方,有喜冠、有喜服、有喜鞋,还有一个精致描金的紫檀香木盒,盒子里装的是一把长命金锁,锁片呈盛开的花朵之状,上面的纹案雕的栩栩如生,锁片的正反两面,各刻四个字,一面为‘一生平安’,另一面为‘一世喜乐’。

  吴氏缓缓取出金锁,捏在手里一下一下摩挲着。

  那一年,她的月事推迟了半个月未来,丫鬟们偷偷的议论声,被他听到了,他心里高兴,便悄悄叫人去订了一幅长命金锁,后来,大夫诊脉,说她并非有了身孕,只是经水不调,他难掩失望,时常摩挲着这幅金锁发呆,再后来,便将小孩子的长命金锁收了起来,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她和离再嫁后,没几个月就怀了身子,一朝美梦成真,她喜极而泣。

  养胎的日子安静而闲逸,孩子约摸四个月大时,曾经夫家的一个妈妈,突然登门拜访,送来一只小紫檀木匣,淡香袭人,闻着宁静而平和,另带来几句简短的话——你之前跟着我,算是毁了小半辈子,终是我对不住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遥远的哀鸣哭泣声,在一瞬间似乎又消失不闻。

  吴氏怔然回神,放回金锁,关上匣盒,锁上婚箱,拭干眼角的泪痕,再安静地回到床边,目光温柔地凝视熟睡的婴孩,一如刚才的模样,似乎从来没有离开儿子的身边,也没有缅怀旧时的过往,更没有为故人的逝去落过眼泪。

  一路走好——吴氏在心底轻轻说道。

  .

  秋雨淅淅沥沥地缠绵坠地,逢春懒懒地躺在炕床上,神色萎靡,与逢春的衰样相对比,嫤姐儿却玩得十分开心,几个丫鬟在屋里陪她躲猫猫,欢笑声几乎能把屋顶掀翻,晏哥儿比他姐姐有一点点良心,他没有乐得失去自我,而是歪在母亲身旁,抱着母亲的胳膊,一脸安静的看姐姐玩。

  逢春目带哀怨地叹了口气:两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哟,你们亲娘现在需要一点点安慰好吧。

  临近午前,绵绵秋雨仍不止落势,姜筠撑伞回来如意苑,因雨小风轻伞又大,姜筠不曾被淋湿一星半点,只脚上穿的靴子踩了一鞋底湿润,袍角下头溅了几小点泥巴,换过干净的鞋子和外袍,姜筠坐到炕前,贴心慰问身子不爽的逢春:“还是没劲儿么?”

  逢春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嗯,估计得过了明天。”今天是头一日,极度没精神中。

  姜筠抚抚逢春柔嫩的脸颊,笑道:“那你这两日好好养着,两个孩子先叫奶妈和丫头看着,你不用再事事亲力亲为……你这个不舒服,我也爱莫能助。”

  逢春幽怨地看了一眼姜筠,然后道:“用午饭吧。”

  午饭过后,略作消食,姜筠便与逢春一道躺着,两个孩子已被领回各屋去午睡,没有天真孩童的欢笑声,屋子里显得十分静谧。

  湖水蓝的浅色帐子中,姜筠揽着有气无力的逢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清淡而平和:“侯府那边的事情,算是暂且完了,你这一阵子也累了,好好歇一阵吧。”韩雅正有孕,且月份已大,自不能前往侯府,姚氏和孟氏为长辈,没有逢春闲着、却让长辈劳累的道理,所以公主府这边出力的女眷,主要是逢春,因整日在侯府那边忙碌,嫤姐儿和晏哥儿这阵子经常留在长公主的颐华堂玩儿。

  逢春轻轻‘嗯’了一声——办完姜简和赵氏夫人的丧礼,侯府那边的确再无甚大事,估计再有大事,也该是侯府的姜大老爷续娶之事,在姜筠怀里拱了一拱,逢春轻声开口道:“大伯是……明年就续娶么?”

  姜筠低低唔了一声,回道:“兴许吧,大伯尚不足五十岁,身子又康健,还是可能再生孩子的……对了,刚才吃饭时,你说你家老夫人要过七十大寿,日子是九月十二对吧。”

  “对,二爷记得没错。”逢春轻笑着回道,“往年祖母过寿,只请自家亲戚小聚一回,因今年是整寿,所以,大伯预备给祖母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

  姜筠温声道:“应该的,人生七十古来稀,你祖母……也是难得的高寿了。”

  逢春抬起眼眸,悠悠的畅想道:“我还不知能活多大岁数呢。”到明年正月十五,她就满整二十岁了,按照古代人的平均寿命,她估计再有三十年左右的功夫,差不多就该歇菜了,若是中途再染个什么重病,说不定会挂的更早,这可是一个小小风寒就能要人命的地方。

  姜筠没好气地拍一下逢春,嗔道:“小小年纪,正当风华,想这个干嘛。”说着,忍不住给逢春灌输自己的生活理念,“不管我们能活多大岁数,每一天,每一年,我们都要珍惜度过,方不负此生。”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死,连长命百岁都是极稀罕的奇事,他这辈子的心中所求,也不过在是闭眼之前,能够做到圆满的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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