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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养妻日常_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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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凤首金簪,按例只有皇后与太后才能戴得,韩覃记忆里当然有这老妇。在那一世中,她远比这一世更猖狂的多。但凡在乾清宫中陪驾,只要听外头一声高呼说太后驾到,那怕正在床上,韩覃也得抱着衣服从后门上一溜烟儿的溜走,溜回她的永宁宫去。

这高太后面容与韩清的母亲高氏有几份相似,极薄的唇,年老之后或者是掉了牙,整个唇萎缩成一撮子,两颊泪沟极深,此时拉着一张脸捅着两只手在袖中,见着唐牧却是搓起了双手,面色极其可怜:“清臣,哀家是被唐逸那厮劫出宫的。至于他和王治图谋的那些事情,哀家一概不知也一概没问过,你将哀家送回宫去,哀家仍在慈宁宫中虔心理佛,为皇上祈福,好不好?”

这还是专权过五六年,不可一世过的皇太后。就算差点把鸠毒捏鼻子灌进皇帝的嘴里,李昊也因一念仁慈未曾发落她,只将她拘在慈宁宫中。可人心就是这么不足,她妄图东山在起,跟着唐逸从深宫中跑了出来,在这京郊小院里连着冻了两天,什么天家气度,皇室雍容,只需一场落雪两夜寒冻就能将她打成个唯需一根热红薯裹腹的贫家老太太。

唐牧也不着裘,一身黑色紧束的夜行衣还未换去,纤腰直腿,习惯性负着两只手,唇边一抹笑意缓步下了台阶,走到高太后身边时,高太后明显缩了缩肩。他一手压在高太后肩膀上缓拍了拍道:“既都大费周章出来了,皇上已是怒极,您又何必再回去?阿难置的这处院子很好,您就安心在此养着,但凡有任何事,差人上京找我既可。您看可好?”

高太后吸了吸鼻子,犹还有些不信:“果真?”

唐牧仍还在笑,声音诚恳无比:“自然是真的。天这样寒凉,快进屋歇着去,我让人替您备些早饭。”

高太后在后院里住了一夜,半夜时无人添火添炭,此时冻的整个人都悬提着发抖。她一步两回头,犹犹豫豫上台阶,回头再看了唐牧一眼,低声道:“人活一世总是看不穿,在朝多少大臣日日向哀家表忠心,可临到今日,哀家才知清臣您才是最忠心于哀家的那一个!”

唐牧犹还背对着高太后,听到这话,嘴角抽了两抽,扬了扬手,微微侧首在熊贯耳边说道:“进去杀了她,处理干净些!”

这唯有枯枝败叶的小院中,韩覃披着唐牧那件本黑的裘衣正默站着,几只寒鸦哀叫着飞过,正房内不过桌响椅动一声闷哼,再过了片刻,熊贯却是卷着一卷竹席抱了出来,径直往后院去了。

北方农家的炕上,先铺席,再铺毡,然后才是褥子。熊贯应当是抽了炕上的席子,用来裹这高太后的。韩覃轻叹一声,回头侧眸仰望唐牧,他是男子,见惯生死,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来。

韩覃道:“高太后从一个贵家女到宠妃,再到皇后,最后做了太后,权倾一朝,荣华一世,最后却落得个草席裹尸,可见权力虽好,却是柄双刃匕,能杀伐亦能自戗。

二爷,我从未迷恋过你手中的权力。便是去年夏天,若不是黄河洪水相阻,而李书学又死在半途上,我也从未想过再回京城。之后李书学死了,我又重回京城,借助你的力量想为我们韩府正名,这确实是一点私念。但也仅此而已,从此之后都是随您的意愿,正如那庄箜瑶姑娘随您的意愿入宫去陪伴皇帝一样,我始终未曾逃出过您的掌心。但这绝不是因为我们迷恋权利,想要借着你手中的权利舞云弄雨,满足虚荣或者求个泼天的荣华富贵。

我想庄姑娘之所以情愿以焦黑的尸骨为你铺路,也是因为你那句想让普天下的士庶过的更好一点,想让这大历朝的男子们都挺起脊梁,让妇人们都能正正当当行走于天下。我们是很柔弱,担负不起家国大业,可那颗想报家国的心,与你们男子是一样的。只要你不曾忘记自己来此的初心,不曾忘记去年那个雪夜在怡园对我说过的话,我亦不会忘,亦仍会如往昔一般待你。”

她之所以刻意提及他的初心,与当初在怡园时的那段话,却是为了李昊。自从八月十五那场宫变之后,唐牧入了阁,朝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今三司六部之中,多是他这些年提上来的年轻人,那些人只知唐牧,也只唯唐牧马首是瞻。

唐逸的谋反只是取巧,趁的也只是个乱机而已。但如果唐牧自己看不上李昊,想要把他除掉,改朝换代或者不容易,但弄个幼帝出来携天子以令诸侯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她并不为私心或者怜悯李昊,只是单纯不希望唐牧渐渐忘了为国为民的初心,也学高太后擅弄朝堂,最后要落得个草席卷尸而已。

可如今的唐牧似乎听不进去这些东西,他背负着双手,环顾了片刻的四野,自言道:“阿难道是很会选地方。这地方临近运河,交通便利又不为人知,可藏匿亦可逃逸。他能从去年一直谋划到今年,而我却一丝也不知情,是我小瞧了他。”

他伸出双手,略俯了肩,韩覃顿得片刻,便仍旧攀上他的肩膀,略微一跃,趁着他的起势便稳坐到了他的怀中。

熊贯掩埋好了高太后,自西屋中扛出那昏睡的坠儿来,与唐牧一前一后出了大门。门外整齐肃列全是唐牧的护卫,一行人上马,趁着黎明的天色疾马赶往京城。

这一回,唐牧终于可以将韩覃接往怡园了。王治带着那小阿蛮,自然有宋国公陈疏带兵去剿。马骥即死,东厂也跟他一起被葬送于历史中。唐逸从去年的小年谋划到今年,整整一年,也不过让唐牧所要打的那场仗提前,让东厂加速了它的灭亡而已。

唐逸是唐牧一手带大的孙辈,与他同朝为官,还是他亲自举荐上去的大理寺少卿并锦衣卫指挥使,否则的话,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孩子做指挥使,谁人能服?

第84章

他犯了谋逆的死罪,唐牧却还得费心替他遮掩。如今他就被关在唐牧当初为韩覃所置的那所院子里。隔一条巷子便是韩覃自己的家,过了韩覃家,曾经属于韩复家的那幢大宅如今被陈启宇从锦衣卫手中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下来。

搬进去之后,他老娘按照老家的习惯,将韩复家所有的房梁摸了一遍,所有墙壁敲了一遍,又连夜将地上所有的砖都翻了一遍,闷声再发得一注大财,这所院子就等于是白送了。他那再蘸的妻子小梁氏虽初时因有些嫁妆而傲气,还想拿捏婆婆,谁知陈启宇这一两年中平步青云,生财有道,渐渐也不将她当初那点嫁妆放在眼里。

这小梁氏自己的父亲牵扯到韩复身上,还是陈启宇上下疏通关系才能脱了干系。如今表面上三从四德敬婆婆,低声下气奉丈夫,怀孕后又还主动替陈启宇纳了几房妾室,个个床上百般温柔,下地战战兢兢。普天下的男子,二十年寒窗三千里上京路搏到金殿,所为不就是儿孙满堂妻妾成群。

所以如今的陈启宇,相对于一年半前对着韩覃说自己家贫,纳不起妾的时候相比,真可谓是云泥之隔了。这日他着小梁氏亲自做了几样下酒菜,又温了一壶好酒,自己擦天黑提着出门,经过韩覃家再过巷子便要去探望唐逸。

唐逸虽不必坐监牢,在这院子里的待遇也不比牢房里好。且不说有一个永远戴着帷帽默默无闻的许知友在外看着,一日三餐也尽是些清淡素菜,脚上手上皆要戴着铁镣。陈启宇与许知友亦是熟识,千般央求之后许知友才解了唐逸手脚上的镣铐,准他坐着喝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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