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第33章

时镜Ctrl+D 收藏本站

  话说完,他竟然一转身就走了,果真没要一分钱。

  顾贞观连忙跟着起身,叫老徐头拿了银子追出去。

  没多一会儿,老徐头回来,道:“回禀老爷,张道长说不敢以上天旨意牟取钱财,只让老爷将这银钱投给穷苦人,只当是行了善事,积了阴德。”

  顾贞观一震,摆摆手道:“那你便照着张道长的意思办吧。”

  “爹,难道……”

  顾瑶芳被这一幕给唬住了,她嘴唇上的血色都消失干净,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

  顾贞观捏着那一页纸,至今不曾翻开看过,他只说让芳姐儿稍安勿躁,他自己看了再说。

  结果刚刚展开那一页纸,顾贞观表情便骤然阴沉下来,转而透出几分伤怀。

  “芳姐儿,你跟我来吧。”

  他抬脚出门,朝着书房走去。

  顾瑶芳咬咬牙,犹豫了许久,还是跟上。

  顾怀袖一直站在外面,在道士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悄悄藏到后面去了。

  看着离去的顾贞观跟顾瑶芳的身影,她不由得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轻轻抬起自己的手指,顾怀袖无意识摩挲了一下自己右手拇指指甲,微微一咬下唇,还是跟了过去。

  书房在右侧,连接着堂屋,掀了帘子,就见到迎面摆着一架八宝琉璃画红梅报春图的屏风。

  绕过这屏风,就是老爷顾贞观的书案了。

  他坐下来,手一指那砚台:“你来研墨。”

  顾瑶芳依言而做,过来便拾起墨,在砚台里研墨了起来。“爹爹,张道长可是说了什么?”

  目光飘向被顾贞观压在下面的一页纸,顾瑶芳对批命的结果,还是很好奇的。

  顾贞观提了笔,蘸了墨,却久久没动。

  他仿佛经历着什么挣扎,又把一支笔给搁下,“你自己也看看吧……”

  将那一页纸,递给了顾瑶芳,顾贞观看着她的表情。

  纸上写着道士给顾瑶芳算的命——

  自古红颜多薄命,花自飘零水自流;若要问询还生术,鸠占鹊巢一线光。

  头一句便是触目惊心了,可后面的便给人一种颇为朦胧之感,像是蒙着面纱,看不清晰。

  若要问询还生术,鸠占鹊巢一线光。

  鸠占鹊巢的意思……

  鸠将蛋产于雀巢之内,乃是叫雀来为鸠养育后代……

  顾瑶芳浑身一震,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这……”

  这批命很简单,顾瑶芳乃是红颜薄命,若要问破解之法,只有一个:将顾瑶芳送给别人养,成为别人的女儿,才有可能获得“一线”之生机!

  顾贞观垂下头,说了一句让顾瑶芳死都想不到的话:“芳姐儿,张道长乃是天师,灵验无比。前日方有一家人,因不他言,夜半走水,烧了满家,竟然无一活口。为了我顾家,也为了芳姐儿你,我不得不将你送给别家……”

  “爹!你疯了!”

  事到如今,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顾瑶芳摇着头,脸上那刻毒的表情终于没能藏住,在这等关键时刻,露了痕迹:“我是你的亲骨肉啊!爹,那个臭道士一定胡说八道。人定胜天,怎能轻信游方术士之言?!”

  这时候,顾瑶芳却称呼那些道士为游方术士了。

  好,好哇,好得很。

  顾贞观方才那痛惜的表现,一点一点地消减下去,他一张老脸都快挂不住了,若非一生坚毅,几乎就是要老泪纵横。

  “两年前那道士来府上,你信了,说天师救你性命;前几日,你又为了遮掩,不想嫁人,叫了那道士来;可今日,我找了个道士来为你批命,你却横指人为游方术士!如此前后不一,我如何能信你!”

  声音隐约带了几分尖锐,严厉的斥责,让顾瑶芳忘记了哭泣。

  顾贞观尽量放缓了声音,他两年之前取舍过一回,那时候他还不知事情已经严重至此。

  自打因厌恶官场污秽而辞官归隐,甚至隐居山林,大半时间都在寻访名山大川之中度过,府里的事情一直都是她娘管着。又兼之芳姐儿才华素高,以为她定然能拿捏自己的分寸,不料终究还是错了……

  而两年之后的今日,他还要重新取舍一回。

  “芳姐儿,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莫要欺负我年纪大了,眼睛瞎了。即便是我眼盲了,可心不盲!两年前不知,我纵容得你一回,以为你定然不会糊涂,可待与张家议亲之时,你才叫我看清楚啊!这样的姑娘家,合该拉出去浸猪笼的!”

  顾瑶芳一下跪在了地上,仰头望着顾贞观。

  顾老爷身子都在颤抖,瞪视着她,胡子也跟着身子颤抖。

  这一下,才是真真正正地把话说亮堂了,犹如惊雷划破寂静,闪电刺破夜幕!

  一下子没了力气,顾瑶芳软倒,眼底带了几分死灰颜色,仿佛瞬间被人抽空了生气。

  然而顾贞观的话,还没结束。

  他那声音,忽然就变得特别平静:“你娘在世的时候宠着你一些,我也偏听偏信,觉得你比袖姐儿好,我甚至还想过,若你是个男儿,日后科举未必不能一举夺魁。没人能否认你的才华,可你偏偏自甘堕落,自为下贱!”

  “两年前我便觉得不对,那时候没多想。你污蔑袖姐儿也好,栽赃她也罢,因着袖姐儿心宽,能忍,我念着你娘生前格外疼你,又因你娘生前也同我说过袖姐儿不好,我想着袖姐儿性子格外放纵一些儿,未必是没可能的。所以即便知道些眉目,也因为种种忧烦之事忽略了过去。”

  这,便是顾贞观两年前的取舍了。

  “你与袖姐儿本是姐妹,她名声坏了,你却不受分毫的影响,踩着袖姐儿上去!袖姐儿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人诟诬。我最担心的,是你——原以为事情没到那一步,我心存了幻想,可却是错了。”

  这一错,便是两年。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