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第4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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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件喜事,则是张廷璐回来了。

  他回来,似乎只是随性又游览到了京城,索性直接递了帖子拜府进门。

  门房瞧着满面风霜的张廷璐,老觉得哪里眼熟,拿过名帖就左瞅啊右瞅,还以为不过是个穷秀才,来府上打秋风的。每年都有混得不好的文人们拿着名帖拜上一些人家,给人家写写诗,问了主人家的名字就给你写一首诗,写完了主人家就要招待童生秀才或是举人吃饭,还要送上一笔盘缠……

  门房对这一类人向来都是深恶痛绝,可偏偏自家二爷乐得散财,每每遇见都好生招待,倒是也广结了不少善缘。

  现在门房看着,只念叨了一句:“张……张……”

  张……

  张廷璐?!

  “三、三三三三……”

  门房结结巴巴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一匹瘦马一身墨青色长袍的张廷璐,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两眼湿润了。

  “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

  整个张府立刻显得兵荒马乱了起来,无数人奔走相告,离家这许多年,换过不少的丫鬟小厮,还有人不认得张廷璐。

  不过张府有四位爷,三爷还是胖哥儿小时候走的,这会儿忽然之间回来,真是让无数人惊喜不已。

  张廷玉今年又授了顺天会试的总裁官,可谓是春风得意,人一利落起来,好事就跟着来。

  如今四弟娶了位娇娘,三弟也游方归来,张府也总算是变得热闹了起来。

  接到消息的时候,张廷玉还在屋里写字,听见消息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他怔然了半晌,才一下起身来,走的时候差点打翻了桌上的砚台。

  几步快走出了书房门,张廷玉刚刚到中庭就已经看见张廷璐了,兄弟两个拍了拍肩膀,这几年有再大的过去仇怨也当消减干净了。

  出门过好几年的张廷璐整个人都成熟了下来,再也没有往年轻狂模样。

  那边知道消息的顾怀袖已经给兄弟两个备了一桌酒菜,端到了二爷这边的厅中,让兄弟两个好好尽兴聊了一阵。

  张廷玉现在也苦于张家兄弟还没几个扶上来,如今张英没在朝堂之中,张廷玉虽能凭借一己之力撑着,外面有李光地等人提携,还有他父亲的故友,可终究不如自家的兄弟。

  张廷璐也是才学过人之辈,只是一直游方在外不曾入仕,早年曾有秀才功名,可因为他游方不参加每年几次的考学,秀才功名也没了。

  这一回回来,总该要定下来了。

  张廷玉已过而立,说话沉稳难言:“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如今总算是倦鸟归巢,往昔的事情该忘得差不多了……现在父亲在桐城,咱们家里在朝中就我一个,如今你回来不如明年参加科举吧。”

  张廷璐的确是累了,不过这两年走南闯北也知道了不少的事情,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血脉亲情拴着,又能远到哪里去?

  他看着张廷玉,只觉得现在的张廷玉比当年的大哥还要沉稳,甚至是有更深重的心机。

  纵使因为吴氏之事,而使兄弟之间有嫌隙,现在却都消失了。

  时间是很奇妙的东西。

  张廷璐想着,只举杯道:“这些年游方在外,是弟弟任性,府里这几年全靠二哥撑着,二哥辛苦。”

  张廷玉倒是很少听见这句话,如今二房独挑大梁,张廷玉在朝中一个人走得战战兢兢的时候,从来不会对顾怀袖说。尽管他有本事,可真正能信任的人也就是自己一个,走得再远再高,都有一种不胜寒的感觉。

  张家一门荣辱,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如今宦海沉浮,一半为着自己,一半为着张家。

  想来也是些沉重的事情,他也举杯,与张廷璐一碰:“现在你回来了,也该把我这担子给分一些走了,四弟也已经成家,如今弟弟都在府里了,我心里一下就安定了……”

  “我回来之前,曾往桐城看过父亲,他写了一封亲笔信,要我带给二哥。”

  说着,张廷璐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张廷玉。

  抬手接过信封,就坐在桌边拆开,张廷玉看了信,却有些说不出话来:“……父亲近来,身子骨还好吧?”

  信上仅有寥寥数言:君子中庸,廷玉吾儿,十年不晚。

  这意思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兴许只有张廷玉才明白。

  去年皇上南巡,张英奉旨在江宁接驾,父子二人曾于康熙彻夜长谈,而后是张英与张廷玉详谈。

  世上之事,往往是想的没成,不曾想过的便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对张廷玉,张英兴许也是这样以为的吧?

  除了吴氏之事上有失偏颇公正,张英对四个儿子的教育,几乎一样,可他们长成了不同的样子,有了不同的性子,也不是张英能控制。他对老大张廷瓒寄予了厚望,谁料想一朝行差踏错,聪明反被聪明误。

  张廷瓒下了他短暂一生的“围杀之局”,最后困住的又是谁呢?

  那就是张廷玉对顾怀袖说过的,他一直没学会的围杀一招。

  至于是不是真的不懂,兴许只有张廷玉一个人知道。

  不管懂是不懂,张廷玉从不用这一招“围杀”罢了。

  张廷瓒围杀的,乃是他自己。

  如今看着这信上的几个字,张廷玉只觉往事似水流年,未道已暗中偷换,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张廷璐道:“看着父亲的身子骨还是不错的,只是娘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不过父亲每日陪着她去龙眠山上采茶……父亲说,往年没有高官厚禄的时候,就看着娘每日去采茶,回来做成自家的小兰花,现在日子却是很悠闲的。娘也跟往日不一样了,她开心得很。今次回来,特奉了父亲的意思,将家里炒的茶也给二哥带了一罐,是父亲亲手做的……”

  张廷玉掐着信笺纸,默然无语许久。

  他心底自然是百感交集,所以不想说话。

  张廷璐似乎也明白,几年不见,一回老家,父亲已然老态垂垂,丝毫看不出也曾是一朝风云人物。

  终究人将那功名利禄一抛,官袍一脱,官印一扔,整个人就与寻常人毫无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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