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第6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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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廷玉淡然。

  方苞道:“戴兄才高于世,人所共知,放旷不羁,遂为狂士。先生乃是南山之伯乐,缘何不能保他周全,反行所谓大义灭亲,实则毫无血性的冤杀之事?您岂能不知,他之清白无辜?”

  的确。

  张廷玉亲手冤杀了自己的学生,他还亲手发签下令监斩!

  亲手处置了自己的学生而已。

  张廷玉自然知道戴名世冤枉,可又能怎样?

  他沉默了许久,才看向方苞:“是非曲直,公正道义,你心里有,何必问我?”

  是非曲直,公正道义。

  人在利禄场上,实则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方苞入值南书房这段时间,耳濡目染,岂是寻常?

  他看着张廷玉,这个对戴名世有知遇之恩的张老先生,过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声:“成也张老先生,败也张老先生……”

  张廷玉端了茶,道:“如今,是成也在你,败也在你了。”

  他这话,意味颇为深长。

  方苞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还有几个小太监,可张廷玉说话完全不顾忌着他们……

  心底一凛,方苞想起方才张廷玉放下的折子。

  能破格将戴名世的答卷放到会元前面,便知张廷玉何等欣赏戴名世,可被人逼着亲自监斩戴名世,如今虽是从容镇定,可心底未必不恨。今日赵申乔与他儿子报应到了,张廷玉若没有个谋划,那才是假了。

  张廷玉笑看着方苞:“万岁爷畅春园宴千叟,好日子啊,吉日之中的吉日……”

  说完,他把茶盏一放:“我去看看李老大人醒了不曾,灵皋在此先歇着吧。”

  方苞就这样看着张廷玉背手,一步步从暖阁之中出去,两边小太监动也不动一下。

  万寿节,三月十八,好日子。

  本来是不能见血,也不审刑名之事的时候,可张廷玉这人……

  太毒。

  不过太子倒了之后,一直谋求复起,满洲正红旗噶礼,便是太子忠实的拥护者,赵氏父子之中赵凤诏更是噶礼的心腹,噶礼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营救赵凤诏,因为赵凤诏知道噶礼太多的事情。

  康熙万寿前后耽搁大半个月,如果给他们翻盘的机会,那可是麻烦了。

  最怕的便是困兽犹斗,反扑一口,张廷玉喜欢一刀结果了他们。

  方苞回头看了看茶几上留下的水迹,终于还是明白了。

  康熙喜欢找方苞谈论古今诗文,因为方苞没有官职,更没有牵扯到种种利益之中,所以康熙反而挺信赖他。张廷玉渐渐忙起来,尤其是要代如今已经形同虚设的大学士李光地处理政务,更是脚不沾地,所以方苞就成了最近康熙谈论事情的唯一一个人。

  今天方苞跟康熙讲了道,佛,儒。

  康熙忽然问他,天大,还是皇帝大。

  方苞答:奉天承运,您是天子,天的意思便是您的意思,您的意思便是天的意思。您手指之处为王土,心想之时为吉时,天地万邪退避,天比您大,您比天大。万岁即天,何分大小?

  康熙一听,抚掌大笑,当场赏了方苞黄金百两绫罗二十匹。

  张廷玉在家里听说方苞受赏之事,只乐呵呵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最近老是想起戴名世,门生的死,成了他这辈子很大的一个转折。

  当初顾怀袖入宫,被康熙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时候他知道自己无法保护自己的女人;又有戴名世被诬,康熙明知戴名世冤枉,却依旧命他亲自监斩戴名世,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无法保护自己的门生。

  还有种种,种种。

  比如,张廷瓒。

  押……

  张廷玉看了顾怀袖一眼,她手边有个空盒子,旁边放了一枚金簪:“你簪子找见了?”

  顾怀袖回头看他,摇了摇头:“年府那边又给送了回来,不过我不小心,又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原本是一对儿的簪子,想来缺了一根,还是扔了比较好。”

  “只是丢了根簪子罢了……你若觉得不好,便压进箱底吧,还扔掉?当真是个小财神爷了。”

  张廷玉走过来,拿起拿一根簪子,又轻轻放下,忽然道:“三月十八那一日,你别出门……”

  顾怀袖忽然抬眼看着他,有些迷惑:“你……”

  张廷玉就站在她身后,两手按着她的肩膀,没用力,轻轻地,可是她瞧见张廷玉眼底翻涌不定的神采,那是变幻的风云,压抑许久的仇恨和抱负,还有勃勃的野心和燎原的掌控欲。

  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掌,握着拳头,他问顾怀袖:“知道爷手里有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

  顾怀袖笑了一声,然后道:“你放开手,就拥有全天下。”

  “……是有道理。”

  可张廷玉不是这个意思。

  他轻轻将拳头翻过去,手背朝上,再缓缓展开,然后状似不经意地这么一翻,顾怀袖在看见他掌心东西的一瞬间,头皮都炸了起来,若不是张廷玉按着她,这一刻她整个人都已经站起来了!

  “你!”

  “嘘——”

  张廷玉眯着眼睛,这么轻轻的按了她的唇一下,示意她不要如此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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