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第6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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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廷玉对李德全道:“皇上还在里面呢,跟隆科多大人说话,遗诏已经下了……”

  不管怎么说,张廷玉乃是张英的儿子,张家一门忠心,张英当初乞休的时候还说要在畅春园设宴呢,近些年张廷玉又有李光地提拔,个个都是康熙的心腹,皇帝一党,有什么话李德全不敢说,倒也敢对张廷玉说。更何况,张廷玉这人,向来正道直行,谦谦君子……

  李德全忍不住擦了擦眼泪,竟然有些哽咽,兴许是看着主子倒了,也知道将来没戏了。

  “老奴……老奴便是有些忍不住……”

  实则李德全心底也是有愧的,他眼睛还看得明白,心里也清楚,知道今天有人要动手,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在他看来,张廷玉与自己是同病相怜的。暗暗压低了声音,李德全老眼瞧着张廷玉:“侍奉皇上这么多年啊……”

  张廷玉一副隐忍的模样,暗地里握紧了手。

  今日也是一个局。

  他拍了拍李德全的手,声音也有些喑哑:“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不过是——”

  “皇上驾崩!皇上驾崩了!”

  寝殿之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喊,那是隆科多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一下划破宁静,整个畅春园乃至于整个大清,都要炸了!

  李德全手里端着的药碗连着木托都砸到了地上,滚烫的汤药溅了一地,他骇然往前面跑,结果被台阶绊倒,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万岁爷——”

  张廷玉连忙弯身下来扶他:“德公公!”

  李德全张大了嘴,似乎就要喘不过气来了,他望着张廷玉,张廷玉掐了一下自己手,然后掐了李德全的手,道:“这……这……”

  他这样的表现,让李德全一下以为张廷玉是不知情的,再说看张廷玉之前轻松模样,似乎也的确是根本不知道康熙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驾崩。

  皇帝驾崩的时候,只有隆科多一个人在身边……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德全想到过宫廷之中会出夺嫡之事,可万万没想到有人胆敢弑君!

  他悲从中来,手脚并用地朝着寝殿之中爬去……

  眼看着李德全进去了,张廷玉脸上悲戚的表情,便骤然消散了一空,麻木而冰冷。

  他抬步上了台阶,补服青袖一摆,便已经给旁边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声如蚊蚋:“魏珠与赵昌两个毒哑。”

  旁边那侍卫一躬身,从大红漆柱子旁边悄然退开。

  张廷玉似乎什么也没做,这才进了寝殿,不一会儿胤禛来了,诸位皇子也来了,王公大臣们也终于来了,隆科多当众宣读了诏书……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然而阴谋的脚步,还未停歇。

  大学士马齐跪在康熙皇帝灵榻下,恍恍惚惚地看了张廷玉一眼,竟然一头栽倒,昏死在地。

  他们都无力回天了,张廷玉是忠是奸,到底让人不明白。

  只有胤禛,跪在榻前,神情之中竟然带了几分狰狞,然后那种夺位成功的狂喜,也伴随着这种巨大的悲痛降临,让他整个人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然而此刻,再没有人敢看他,因为他是新的皇帝!

  八爷胤禩站起来就大声斥骂起来,素日贤王风度全无,更不要说一向鲁莽的老九老十……

  康熙生前,他们争斗了许久,死后同样不得安息。

  张廷玉面上也是那种说不出的悲痛,心底却忽然想起了当年的康熙,一副钦羡张英有个好儿子的表情。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死了也不过这样罢了。

  当晚康熙灵柩过西直门运回宫中,内九城戒严,张廷玉忙完手里的事情乘轿回府的路上,竟然瞧见了几门红衣大炮,便是轻轻一弯唇。

  这时,正是清晨,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雪,京城白雪皑皑,一片干净。

  初升的日头从东南方向起来,日光斜斜落在轿顶上,大街上安安静静,偶尔听见点哭声,这种时候,该是举国哀痛。

  回府的时候,张府里也是静寂的一片,顾怀袖是照常起身的,听前面人来报,便迎至仪门前头,看他淡然如初,却笑不出来。

  两个人手握到一起,一句话没说地进了门。

  张廷玉是累极了,他略吃了些东西,便去睡了一觉。

  顾怀袖不敢吵了他,只出了门,知道现在胤禛的眼线应该已经紧盯着京城各处,必定不敢出差错。

  有的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顾怀袖也说不出是好是坏,可是大面儿上还是如此。

  也不是没有消息往顾怀袖这里递,只是看见消息的时候,她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知道得越多,越没好下场,如今也该打算打算了。

  一直到晚上,张廷玉才起身,穿了常服,与顾怀袖一道用了饭,才在炕上坐下,声音嘶哑得不行:“近日还好吧?”

  顾怀袖没想到他头一句竟然是问自己,只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也就是那样,倒是你如今缓过来,我这里也有件东西给你看。”

  说着,她抽了一封信出来,递给了张廷玉。

  张廷玉一看,马齐写给青海那边十四爷的?

  他扫了顾怀袖一眼,顾怀袖道:“鄂尔泰给那边截下来的,没往上面交,倒给了我……兴许,有用吧?”

  这一遭布局很惊险,也可以说是偶然之间触发的事件。

  若没有那一枚玉佩,兴许康熙还是信任隆科多的,他们也不会被逼走上这一条道……

  疏漏的地方不少,胤禛要面临的压力也很大,八爷党,大阿哥,还有远在青海的十四阿哥。

  “青海那边战事有年羹尧盯着,辖制十四爷,京城里有隆科多,暂时出不了事。”张廷玉心里明镜一样,“一朝天子一朝臣……怕有得折腾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张廷玉何尝不是这一个“臣”字里面的?

  他轻轻将这一页信纸压在了桌案上,想了想自己这几天做过的所有事情,似乎在斟酌是否有疏漏。

  几天来真是殚精竭虑,脑子都要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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