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第7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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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如今听着这一声‘亮工’,到底还是觉得亲切。”

  年羹尧竟然笑出了声来,仿佛见着天底下的荒谬事情了。

  “也不必宣什么圣旨了,你张廷玉若没这个本事,连来宣纸的资格都没有。”

  听了这话,张廷玉终究是一转头,对自己身旁人道:“我与年大人有同科之谊,虽他是个罪人,却还是依着万岁爷的意思,给他留最后的体面吧。一会儿你们再过来便是。”

  众人不疑有他,更知张廷玉乃是一等一有名的“抄家专业户”,没有一个出来质疑,便都退下了。

  于是,这一处地方只有这两个康熙三十九年庚辰科殿试金榜进士。

  那牢门开着,年羹尧也跑不出去。

  束缚着他的,不是脚链,也不是枷锁,而是皇权。

  他看着张廷玉走进来,竟然是一声长叹:“我年羹尧英雄一世,实则从不喜你张衡臣的作风,阴毒小人,跟你那婆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刁钻毒辣,再没有你们夫妻俩不能做的。比如……”

  “什么?”

  张廷玉一眯眼,手里还抬着圣旨呢。

  年羹尧道:“比如弑君。”

  那一刹,张廷玉嗤笑:“年大人做梦呢,杀头之罪,张廷玉担待不起。”

  “你是担待不起,所以我在下头等着过不久,隆科多大人下来陪我。”

  年羹尧实是个聪明人,心里从来揣着明白,即便当年没怀疑,如今也悉知一二。他觉得异常有意思。

  “只可惜,年某看不见张大人呼风唤雨又翻云覆雨那一日了。”

  “呼风唤雨的从来都是万岁爷,我啊……”

  张廷玉随手一抖圣旨,动作熟练到家,多年来摸圣旨太多,以至于这凡人眼底贵不可攀的东西到了他手里,竟似乎一文不值。

  他顿了那么一下,才道:“我站在后头就成了。”

  年羹尧在狱中也听说过外面不少的风言风语,他听见张廷玉这冠冕堂皇的话,便冷笑:“狼子野心!”

  “年大人自个儿嚣张跋扈,如今竟然也有脸来说旁人狼子野心……”

  或恐,他忘记当初他在文武百官面前是何等气势逼人了。

  张廷玉一下想起了夏义。

  他眉梢微微一挑,整个人精气神还不错:“你犯了为君者的大忌,怨不得旁人给你如今的下场。”

  功高震主,从来没有好下场。

  想想当年韩信,成也萧何败萧何,何其悲凉?

  “我年羹尧,英雄盖世——”

  他笑,看着张廷玉朝他扔下来一把长剑,便捡了起来,口中话语不断。

  “没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待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之日,却被背后主子爷一刀抹了脖子……可悲,可叹!”

  “复可怜。”

  张廷玉略接了一句,很快就看见年羹尧转头看他。

  年羹尧看着雪亮剑光,想起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梦回吹角连营之时,闭上眼,是铁马冰河……

  可在这牢狱之中的日子,格外荒长。

  夜阑卧听再没有风吹雨,更没有弓弦震动、万马嘶鸣……

  “人总有利欲熏心的一刻,早年我出生入死不曾想到这些,可功成名就了,又身败名裂了,才知帝王二字,怎么写。你张廷玉,说我可怜……可在我年某人看来,你比我——更可怜。”

  这话说得不明白。

  张廷玉站在前面干净的牢房地面上,看箕踞而坐的年羹尧,哪里有昔日金榜题名时的文气?

  他是文士,也是武夫。

  如今,不文不武,一介阶下之囚而已。

  “罢了,谁知道呢?年大将军,上路吧。”

  年羹尧大笑起来,状若疯狂。

  他猛然望进张廷玉眼底:“我死,衡臣兄加官进爵,能添块砖加块瓦,年某人幸甚!今日我年羹尧将死,看张大人青云平步,不若让您回不了头。您面前,是条不归路,我推您一把——”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年羹尧跟着胤禛的时间,固然不如顾怀袖久,可有的秘密,胤禛永远不能告诉那个刁民。

  而年羹尧,偏偏知道。

  他脸上带着笑,将死之人的笑,只言片语,便将前朝之事道出。

  而后,抬手一剑——

  自刎!

  血溅了三尺,也溅了张廷玉官服一身,更溅上他手里明黄色的圣旨,一片片一点点,触目惊心!

  年羹尧的眼睛,兀自瞪得老大,而张廷玉手背上则青筋暴起,攥紧手中根本没宣读过的圣旨,一根根手指都似成了枯骨。

  那一瞬的扭曲和狰狞,让他整张脸都显得阴森可怖,站在牢房之中,似又一层浓重的阴影将他湮没。

  “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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