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第7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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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取,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秋日里的天有些白霜白雾,园子里的花也都谢了。

  便是周围的红叶,也飘零一地。

  沈取问了阿德:“张大学士在哪里?”

  “二爷说,您若是来找他,只管往祠堂里行。”

  阿德知道最近出了不少的事情,这会儿说话声音也轻,有些小心翼翼。

  倒是沈取不怎么介意,他才为沈恙收拾入殓回来,原不该来张府,可如今想想,来一趟也无所谓,没什么吉祥不吉祥意思,他们这些人从来不信鬼神。若是信什么因果报应,沈恙不会作恶那许多,张廷玉也不会毫无顾忌开杀戒并且权谋害人,顾怀袖自然也没那蛇蝎心肠……若人人都信鬼神,世间也无纷争。

  信,与不信,从无区别。

  沈取在阿德引路之下,朝着后面祠堂而去。

  祠堂里有些昏暗,这里供奉着张氏一族的先人们。

  张廷玉刚刚给堂两边换了烛火,又捏了三根线香,刚点上,便听见后头脚步声。

  “进来吧。”

  没回望,张廷玉刚忙过了一夜,知道沈恙的案子牵连甚广,后来也问过了李卫,翻案是要翻案的,可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沈取抬眼便看见了许许多多的排位,上面写着许许多多他陌生的名字,而想想,他从没在沈恙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看见这些东西。

  沈恙像是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从何处去的人。

  人人都说叶落归根,可他的根在哪里?

  “沈取是来给张老先生告别的。”

  “要扶灵回去吗?”

  张廷玉慢慢将手里一炷香插至香炉里,烟气袅袅升起,似乎熏了他的眼,有些发涩。

  沈取道:“如今盐帮的生意垮了,也坐不了了,我手里的生意还没有任何的影响……所以先回扬州去。”

  前面的香案上摆着一本牒谱,沈取说话的时候,张廷玉一直看着那牒谱没动。

  “你还要为他守孝吗?”

  “父死,子当服孝三年。”沈取之言,甚为清晰。

  那一瞬间,张廷玉垂首笑了一声,道:“有骨气。”

  “养恩大于生恩,父亲是当年不要我了,怕我若没了,让母亲伤心,那便当……从来没有我这么个忤逆的儿子吧。”

  沈取头一次喊张廷玉“父亲”,张廷玉不曾回转身,却知道身后的沈取已经跪了下来。

  祠堂里,是张家列祖列宗,是张廷玉父子二人。

  可出了这道门,他们便不是父子了。

  沈取深深朝着下面磕了头,表情却还很平静。

  他不恨,因为他从没把张廷玉当成过自己的父亲。

  即便是曾经有过那么一丁点儿的孺慕之情,也很快被当年的真相所击溃,人世终究残忍,而他不愿再去想这样残忍的事情。

  若沈恙缺个人送终,他今日便为沈恙送终。

  张家子嗣也不单薄,不少他一个人姓张。

  磕头毕,沈取嗓子有些喑哑,道:“先生,学生告退。”

  张廷玉淡淡到:“一路……当心……”

  沈取没回,退了出去。

  张廷玉就这样僵立在祠堂之中许久,他有些站不稳了,鬓发霜白,已然开始日落西山。

  抬手,沾着朱砂和墨迹的手指,轻轻将牒谱翻开。

  他看见自己名字后面那一页下头,空着的一个名字,后面是张若霭,脸上一丝表情也做不出,只有满满的灰败颓然。

  如今已经分不清对错。

  没了的,便永远地没了。

  早在顾怀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张廷玉便也知道了,这个儿子,是永远回不来了。

  所以他又何妨狠心绝情?

  只是抬眼看着祖宗牌位,张廷玉有些恍惚,甚至有一种莫名的虚弱。

  他手抖了一下,牒谱又被盖上,他缓缓放下袍子,俯身跪下来,对着祖宗牌位磕了头,便这样跪着没动了。

  这一跪,便是一个日夜。

  太阳落了,暮色斜了,夜也到了。

  而过了这一日夜,张廷玉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耽误了一日的早朝,皇帝也没怪罪。

  因为这一次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又有李卫这边调停,张廷玉主持,很快盐帮内部很快就解决好,安插了一些人,同时江南也处决了一大批的官员,隆科多暂时被革职,次年给了个闲官,也是被这一件事给牵连的。

  倒是张廷玉,很快开始在次年着手建立军需处。

  在雍正刚刚登基的时候,青海有战事,当时有年羹尧,如今西北战事将起,并不怎么安宁,雍正也是劳心劳力,索性将当年张廷玉构想的军需处摆弄出来,在前面建了个值班房,设置值班大臣,只处理当时的军务,不能羁押。

  而顾怀袖很清楚地知道,后来,这里变成了军机处。

  雍正五年十一月廿八,张廷玉由文渊阁大学士晋为文华殿大学士。同年文华殿大学士萧永藻、嵩祝,被以翰林院为首的清流弹劾,且经李卫查证,此二人与隆科多与俱曾与沈恙过从甚密,二人先后被革职查办。隆科多亦事涉沈恙一案,被圈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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