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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再再再世_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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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阳并不说具体的事情,北千秋也不接话。

毕竟内司姑姑在长安城内是人人皆知的角色,她的死昭示着顺帝即位以来的第一次兵变——宁王兵变。其中事情太过复杂,左阳也是以为北千秋定是知道其中细节的。

“你什么时候给她立碑的?”北千秋问道。

“她死后,没多久我就去入伍了,临行前给她立的碑。我本来想刻上名字,但是若是让旁人发现了,那些人说不定还会掘开坟墓唾骂她呢。”左阳苦笑道:“不过他们掘开坟墓也没得唾骂,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尸体。我没找到她的尸体。”

北千秋叹了一口气,似乎心中颇有感慨:“你倒是重情重义,我却没想到你会记得这么久。”

左阳不知道怎么在北千秋面前说了这么多,也或许是因为这会儿的北千秋格外安静。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会记着一辈子的。老贼,我心里对她可不止恩情。”

“……”

左阳苦笑:“我从未跟旁人说过……她未死之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自己继承郡王之位,等她二十五可以出宫的时候,我也到了年纪,可以将她这个人人唾骂的嚣张佞臣娶回自己家。”

北千秋正要起身,僵硬了一下。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不是叫她一声姑姑么?!”北千秋回头脸都绿了。

“世人都叫她一声姑姑,可她也没多大啊。”左阳道:“四年前我是因为家中变故得到了郡王之位,那时候她也死了两年了,要是她没死,也正好二十五了……”

“……”

“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我都忍不住想着,她要是真的还在,我定要将那婚礼办得世人皆知,让旁人惊掉了下巴,我却肯定看着他们惊愕的表情,笑得比谁都开心,紧紧牵着她。”左阳似乎真的喝多了,说出不该说的话。“谁也都想不着,我把人人怕的要死的佞臣带回了家。”

“你喝大了。”北千秋低头看他。“少年时候的事儿,别那么当真,都会过去。”

“你这老贼真的是不明白我的感受!”左阳忽然红了眼眶:“她要是有半分可能性还活着,要是能让我找到她,只要能再看一眼,甚至都不用让我看一眼,让我知道她活着,我都觉得——”他说了半天也无法形容那一刻将会带来的感受。

“你那是愧疚。”北千秋的声音很冷静。

左阳摇了摇头,他的少年时期都围绕着她来转,北千秋什么都不知道,但左阳知道,那绝不可能是愧疚。

她对于左阳来说,就是曾将他燃着烈焰的心脏掏出,捧在她掌心细嚼慢咽,热血暖了她的唇齿,火焰灼烧了她的手掌,左阳满是喜悦的看着她将整颗心脏咽下,含在她胸腔里。

若是她死了,那颗燃烧在她胸腔的心脏就消失了,左阳胸口只剩下愈合着丑陋伤疤的□□,他没有变成行尸走肉,也并不会痛,只是似乎在失明前看见了极光,看见了流星和太阳雨,带着流连和平静堕入黑暗,适应黑暗,像从前就失明了一般继续平常活着。

他还有家里的人要等,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盲了眼也可以走下去,盲了眼也可以拼了命的扛起许多。

左阳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再多说,他也永远无法将这些心意说出口了。

北千秋第一次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似乎连忙解释道:“啊……她死了也没办法。但我知道从你口中知道,她原来这么有情有义,啊……真是世间奇女子啊!真是个大好人!活雷锋——”

左阳听她手足无措的夸着,笑了起来:“你倒是真会变着法子夸她,说的跟真见过似的。”

北千秋撇嘴,她当然会夸了,不但要夸,还要捧上天的夸。

老子没见过内司姑姑,那是因为老子就是你嘴里的姑姑。自己夸自己这么不要脸的事,今天可以尽情做。

活着的时候天天跟老子顶嘴,老子死了就开始深情,左阳,没有你这么玩的。

只是……天下,为她北千秋立碑的,一直都只有左阳你一个人。

☆、第15章 冬虹

长安多珍奇古玩铺子,卖的是西至波斯北至狄国的各类珍奇玩意儿,从摇铃经书到防臭脚棉袜,什么都有。

曲若坐在一堆瓷瓶奇石中的红木椅子上,不耐烦的敲了敲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女人的身影出现,穿着朴素的深青色裙子,一块浅绿长巾罩在发髻外,挡住半张脸,莹白手指抱着琵琶,婀娜的走上楼来。

“出来说个事儿,至于又打扮上么。”曲若黑着脸。

来人正是冬虹,她早就习惯了,曲若对谁都没个好脸色,明明对北千秋都快捧在手心里了,嘴还毒成那个样子,对她们几个怎么又会有好脸色。

“这边南明王府已经派人到教坊里送钱了,估摸过不半个月我就住到东月阁里了。这几天有我在,你就别呆在南明王府了,毕竟长公主就要回来了,你那张脸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冬虹声音不大吐字却格外清楚,闲倚在椅背上说道。

曲若看她跟了北千秋几年,姿态都带着一股北千秋的惫懒味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南明王府极难疏通,我最担心的是她的身子。”

“就说是我身子不好,外头托人弄了常吃的药送进来就是。”冬虹道:“她这些年用过什么好身子,亏着你跟个爹似的跟在屁股后头给她治病,这些年治的疑难杂症都够写一本奇书了。”

“淮南那里的‘流匪’已经被朝廷招安,此时正收编,这段时间你记得把这边的消息给北千秋递过去。”曲若将杯中普洱一饮而尽:“沈浮图也来赶这场太后生辰的大事儿,过几日就到了。”

冬虹皱眉,满脸不爽:“他来做什么!一个摆弄算盘的好好在他余杭呆着!”

“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急什么。”曲若看着冬虹不爽勾唇笑了:“太后生辰,咱们都有好东西要送,这头因着郡王妃的身份,千秋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在殿上,岂不是可以看一场好戏。”

“这事儿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我前两个月才听着消息。”冬虹问。

“今年开春的时候。咱们就宫里不缺人,有点什么动向全知道。到具体的细节还是千秋换了这身子才定下来的,毕竟做了郡王妃,很多事儿都不用绕道了。”曲若看着几片秋叶被风卷进这铺子的二楼,伸手熟络的将窗口的隔帐放下来。

“我以为千秋是真心帮小郡王,以前老听她说小郡王长小郡王短的……”冬虹将头上长巾放下来,搁在椅背上。

“哼,你当她什么都分不清楚。北门的事儿和左阳的事儿都要办,最好混在一坨谁都有好处,左阳毕竟是外人,咱们北门里头才是自家人,要不是她能把这点记在心上,北门里头那么些人,不都寒了心。”曲若起身道,脸上表情有……几不可见的得意。

冬虹腹诽,曲若打多少年前,左阳还是个半大少年的时候就看不爽左阳。

北千秋打巧用了左阳正妻的身子,整天和左阳坐在一处,曲若恨不得给左阳下毒。可毕竟这么些年了,曲若都三十出头了,早就不会干那么急得跳脚的事儿了,可也天天跟着北千秋,两只眼睛死盯着。

冬虹想着就觉得搞笑。

曲若是北门里的二把手,实权比不了沈浮图,却是北千秋的心腹,威望极高。面上冷冷清清,一碗水端平,几次让北门快要垮半边的动荡,连沈浮图都急的摔东西,他都淡定的连眼皮子都不跳。跟那青瓷瓶里的白梅似的,单枝就开一个骨朵,枝子冷硬,瓣蕊净洁,沉稳内敛,眼里跟含了千山万水云海翻涌般……

实则心里头那点酸都要把不住,北千秋要是但凡为左阳做了点什么,几个月都能听着他私下嘲讽左阳,用词可比村口小儿,堪称幼稚之极——

这对比,真是爱情让人变成大傻逼。

“太后寿辰当日的曲目已经定下来了,正好日子能卡在我入南明王府之前。有三首都要我压场,恐怕最少也要在太后面前露脸半个时辰。”冬虹轻声道。

“好,具体什么时候上应该已经定下来了吧,到时候进了宫再托人跟北千秋说也来得及。”曲若挽了挽袖子,状似无意的往窗外望去。“好了,那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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