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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_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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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无声的黑暗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死神握着镰刀从每个人头顶扫过,当他用力挥下手中的道具,就有人必须离去,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

  “你想试着躲过死神挥下的巨镰吗?”卡斯尔的头枕在马车里,缓缓睁开眼,他的嗓音有点沙哑,伴随着喉咙一声吞咽,“我已经在死神的刀口下侥幸很多次了。如果你想活下去,无论怎样都能活下去的。”

  我想起了他胸口的那道伤疤。致命伤?可能。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行走在死亡边缘了。

  “所以我要变强,为了活下去。”

  “你知道吗,纳撒内尔。有时候坚持下去只需要一个信念,一个人就够了。”他说着,将手伸进衬衣,扯出了一条项链。

  我见过那个项坠,但每次都没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他用力拽下了项坠,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到我手心里:“这是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那是一枚普通的金戒指,表面有些磨损,像是被刀剑划过。紧接着,我看到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凹陷的字体里面有暗红色的残留血迹,即使卡斯尔每天挂在身上依旧无法抹去。

  那行小字是我的名字:Nathaniel。后面还有一个词但是被人用刀狠狠刮去了,这使整枚戒指厚度变得不均匀起来。在那被抹去的字迹上面,刻着Sterling,卡斯尔的姓氏。

  这枚戒指属于纳撒内尔·斯特林。

  “从今以后,你就叫纳撒内尔·斯特林。”

  我想起之前在船里遇见的长得极像卡斯尔的黑衣人,那是他消失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在暗示我什么,还是说,那是之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我将那枚戒指戴到手指上,大小正好。现在我丝毫不怀疑这就是我的东西。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它会出现在卡斯尔手里,但戒指里残留的血迹让我有不好的感觉。

  “卡斯尔,我原来到底叫什么?”我摸着手上的戒指,问他。

  他的目光落回我身上,然后又离开,灰色的眼睛有种淡淡的无奈,他盯着黑色的车帘,没有回答我。

  “我只是叫纳撒内尔。仅此而已吗?”

  “当然不是。”卡斯尔说,他的语气压得很低,似乎不愿提及这件事。但戒指上那个被抹去的单词让我很在意。

  “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就剧烈地晃动起来,就像突然驶上了一段极其颠簸的小路。我被突如其来的晃动甩到了马车的另一边,头重重磕在木板上。

  “有人突袭。”卡斯尔说。而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无精打采,那双眼睛重新染上了警惕的剃刀色。车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铿!”地一声,车顶就被什么东西戳穿了,一把银色长剑直直垂落下来,离卡斯尔的脸只有一寸距离。

  第二个人的脚步声响起,车顶上有打斗的声音。一声枪响,一个男人凄厉的喊声随着马车前进越来越小……我听见塞缪尔的声音在我们头顶上方,他把银剑拔出去,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说。

  “那就好。”塞缪尔说着,像是重新跳回到前面去驾驶马车了,“一路上免不了有南方的‘苍蝇’来偷袭。务必小心。”

  我拉开车帘看了一眼,玻璃上有血迹,似乎是刚才的人滚落马车时不小心溅上去的。车外的景色是渐渐变暗,我们驶进了一片小树林。

  树上落满了雪,像是压着一层白色奶油。林子里的树长得很密,只是寒冷的冬季并不能展示它们旺盛的生命力。枯槁的树干像一双双行将就木老人的胳膊,随时准备向行人的脖子伸过来。

  马车似乎来到了一段较为狭窄的小路,车轮碾过被雪浸润过的潮湿泥土,速度减慢下来。我抬起头看着车顶的窟窿,一小束阳光从上面漏下来,像是一条光柱化成的长剑插在我们两人之间。

  我伸出手握住了光柱,才发现自己手心的伤疤并没有完全愈合。一道暗红色印记被刻在掌心,时刻提醒我在船上的那场决斗,也提醒着我要相信自己,可以赢。

  卡斯尔盯着我看,光束将他的脸分割成两部分。我将右手握成拳头移到光束下面,就像举起了一把克雷默长剑在宣誓。

  “和你过去很像。”

  “我过去——是做什么的?骑士?”

  “算是吧。”卡斯尔眯起眼,手指勾画着光束的形状,慢慢描摹着,“第一次见面时,我连你的名字都没搞清楚。”

  “那么我不算太友好了?”

  “也不是。你总是躲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卡斯尔轻轻笑了起来,像是陷入了一场回忆之中,“你很腼腆,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但剑法超群,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骑士。”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前面的塞缪尔走到车窗前,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都警惕起来,因为当马车停下来时,周围确实很不寻常。

  太安静了。像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安静。

  卡斯尔从座位底下取出两把左轮手枪,将一把丢给我:“会用吗?”

  然后他指着手枪无声地给我示范了一遍,最后嘱咐道:“对着左胸打,一击毙命。”

  我点点头,握住了手里的枪。

  我们都不再说话了,在足够的寂静里,我们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有人在跟着我们,他们隐藏在黑暗里,监视着这辆马车。所以我们必须在走出树林之前甩掉他们,不然我们的目的地一定会暴露。然而在没有阳光的树林里,我和卡斯尔的优势根本展现不出来。

  “呯!”地一声,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又一声枪响从我们这边响起,塞缪尔追着声音源头将子弹打了出去。远处的树上有人闷哼一声,就掉了下去。

  “我们无意伤害你。”

  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忍不住将车帘拉开一条缝向外面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人披着纯黑色斗篷,上半张脸掩在黑色面具之后站在落满白雪的树上。这样的装扮,伴随着一股阴沉的气息,足以让人感到来者绝非善类。

  “我们要带走马车里的人,也请你配合。”黑衣男子对塞缪尔说,他的语气不像他周身的气氛那么冰冷,而是很有礼貌。塞缪尔跳下马车,飞快举起左手对着那人就是一枪!

  男人像是一块飘落的黑色布料从树上落了下来,但是很稳当地站在了地面上,他正了正脸上的面具,随后像一阵黑色飓风一样朝塞缪尔飞过来。

  塞缪尔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迅速,猝不及防地就被他带着直直撞向身后的一棵树。树枝上的雪被震落下来,簌簌地落满了塞缪尔的身体,但他依旧紧紧握着手枪。

  黑衣男子抬手准备给塞缪尔一枪,我正要冲出去,却见塞缪尔一跃而起反扑到了黑衣人身上。他们扭打在一起,混乱中,不知谁的枪走了火,朝我们这边打出了一枪。

  子弹没有伤到任何人,而我们的马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嘶鸣一声便开始狂奔起来。马车剧烈地颠簸起来,没有人驾驭的马,在树林里横冲直撞,我想跳出车厢稳住受惊的马,卡斯尔拉住了我,并透过车窗的缝隙指了指——

  两名黑衣人像蝙蝠一样正追随着我们的马车,丝毫没有想要让我们停车的意图。其中一人掏出手枪,对着车厢抬了下手,银弹射穿了玻璃,窗外的寒风伴随着玻璃碎片一齐涌进车厢,车帘呼呼作响随风摆动,我猜他们没看到车里的景象。

  那枚子弹呼啸着从我们之间穿过,又打碎了另一块玻璃。我将身体抵在车门上,右手探出车窗,对着其中一个形影不离的黑衣人扣动了扳机,子弹出膛的后坐力让我的手不稳地颤抖了一下,随后我看到从那黑衣人的肩膀上迸出一道红色的血花,就像逆风揉碎了一把鲜艳的玫瑰。他的速度慢下来,在一棵树上站定,对着我们的马车开了第二枪。

  身体右侧的支撑突然消失,这家伙居然打坏了车门!我向右跌了出去,卡斯尔眼疾手快想要抓住我,一颗银弹突然飞到了我们即将相碰的手之间,我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彻底从车上滚落下去。

  在地上狼狈地打了几个滚,余光忽然扫过那个黑衣人——他重新对我举起了枪,电光火石间,一颗子弹已经向我飞来——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遮挡了我的全部视线。我只能看见银色的长发像一条绵延不断的绸缎从我眼前飘过,然后这一幕被无限放慢,卡斯尔扑上来,用他的身体挡住了我——他的灰眼睛里有一层淡淡的红光,仿佛染上了被稀释的鲜血,然后是硬物埋入肉|体的声音,虽然细微,却震耳欲聋。他皱了皱眉头,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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