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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_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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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还有一个人!”有人高喊。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他们将纳撒内尔包裹在一个狭小的圆圈里。他紧紧靠在了马身上。

  这时,马蹄踩着规律的节奏缓慢走来。他是背光的,纳撒内尔只能看到那人的轮廓,在夕阳下仿佛一片黑色剪影,高大挺拔。

  包围着他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骑在马上的人全身包裹在黑暗里,宽松的斗篷像是一团黑雾将他完完全全地笼罩起来。他的马在纳撒内尔面前站定,随后身影从黑暗里挣脱出来。他摘下了兜帽,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透亮又纯净。黑发男人上下打量着纳撒内尔,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们将要前往耶路撒冷。”纳撒内尔心知肚明,他们的衣服早已说明了一切。

  “那么,你又打算前往何处?”男人问道。

  “我不知道。”纳撒内尔抬起头,仰视着马上的男人,“我想加入十字军。”

  “你的决心还不够。”那人果断回绝了。

  纳撒内尔依旧盯着他,倔强的蓝眼睛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黑发男人不为所动:“不仅如此,你的体能看上去也并不能胜任骑士的工作。”

  “我可以练习。”纳撒内尔走到那男人的马面前,离他更近了,环视了眼前这些乌合之众,“我有必须加入的理由。而且绝对不会比他们差。”

  黑发男人笑了笑,将长剑搭在了纳撒内尔瘦小的肩膀上,“你的名字?”

  “纳撒内尔。”

  “你该有个姓氏的。”

  “我没有。”

  “怎么?”男人用长剑撩开对方胳膊上有些破损的衣料,露出下面的光滑皮肤,“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贵族,难道连个姓氏都没有吗?而且,加入十字军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你的家族会为此骄傲的。”

  男人说话的时候,纳撒内尔就涨红了脸,他不安地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随后手心里沁出了汗。很长的一段空白,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纳撒内尔咬紧了牙关,再次开口时,他的嗓音已经近乎沙哑,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姓氏——我是个无姓之人。”

  男人点点头,随即调转马头,人群再次散开,所有人都顺从地跟随在他身后。

  “骑上马,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下一个驿站。”黑发男人说。

  纳撒内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成功了。他成为了十字军的一员,他将追随自己的国王理查,去收复那片神圣的土地。但即将收复失地的喜悦远比不上他心中另一种狂喜。

  他将赎罪。

  他将得到救赎。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跨上马,现在他同那黑发男人一般高了。十字军的队伍在夕阳下缓缓前进着。接着他突然高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他距离那个男人已经很远了,他认为对方根本不可能听到。但是那人回头了。黄昏干冷的风吹起他的长发,他挥了挥手里的长剑——

  “卡斯尔斯特林。”

  理查和菲利普两位君主已经在勃艮第边境附近的维泽里平原会师。他们从提尔的威廉手里接过十字架,完成了一场神圣的仪式。随后分别从马赛和热那亚出发,但由于恶劣的天气,他们又在西西里相遇。

  此时纳撒内尔所在的这一小支十字军,几乎在国王的军队到达阿卡之后就开始出发了。他们作为源源不断输送到耶路撒冷的力量,同他们的君主一样,选择走海路。

  几个月的海上生活让很多十字军感到非常不适应。有的人严重晕船,他们住的地方到处都是酸臭的呕吐物味道。就在纳撒内尔正极力想把自己融入这种生活时,那个黑发男人告诉他,他可以和他住在一起,他的住处比较干净。

  纳撒内尔警惕地回绝了。

  “你不会习惯和那些农民住在一起的。”卡斯尔说。这话就像一句精准无比的诅咒,纳撒内尔在第一天见识了这些人的生活习惯后,就搬来与卡斯尔同住了。

  夜晚,卡斯尔在干净的舱室里点燃了一支蜡烛。

  “你没赶上好时候。”卡斯尔的眼睛在橘色的火苗映衬下闪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光,“这次被送走的,都是一些粗鲁的家伙。他们可不会像你的仆人那样照顾你。”

  纳撒内尔对卡斯尔的恐惧似乎稍微减少了一些,他将毯子围在身上,安静地缩在舱室一个角落里。

  “可你看起来不是。”他说。

  “可怜的家伙,如果我也和他们一样,你还没到耶路撒冷就要牺牲在路上了。”卡斯尔擦着自己的长剑,“说说你,为什么想要加入十字军?”

  纳撒内尔坚定无比地说:“我有必须加入的理由,我有必须要赎的罪。”

  “这套说辞我听得太多。”卡斯尔举起剑,对着烛火照了照,“有什么罪过能值得你每天鞭笞自己,每日受到自己的谴责呢?”

  纳撒内尔抓紧了毯子:“你怎么知道——”

  卡斯尔收好长剑:“我从你那件已经破烂的衣服下面看到了鞭痕,很多也很新,这必定是持续不断的惩戒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你的决心令我对你很感兴趣,我甚至在想,如果你找不到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会不会自杀——”

  纳撒内尔毯子下的身体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卡斯尔将他的内心完全剖开造成的恐惧。他现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拒绝他的邀请,那么现在就不用在这里忍受语言拷问的酷刑。

  卡斯尔就在这时凑了过来,他右手举着蜡烛,接着烛光端详着纳撒内尔的脸。那双蓝色的眼睛清澈透明,因为恐惧而睁得很大,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水来。卡斯尔放下蜡烛,伸出手解开了纳撒内尔的衣带。他的手上还带着蜡烛的余温,摸到对方的脸上并不冰冷。

  然后他跳开了,纳撒内尔已经抽出了长剑直指他的胸口。

  “离我远点。”对方像只受了惊的猛兽低声吼道,卡斯尔看得出被一个男人触摸身体,对眼前的人来说是一件多么能刺激到他的事情。

  纳撒内尔举着剑的手在颤抖。卡斯尔向前走了一步,那把剑就不受控制地刺中了他的胸口,但紧密的锁子甲挡住了剑尖,他用手抚摸着剑刃,面带微笑地将其拨开。

  “你的剑术还不够精进。”卡斯尔说,“接下来,你可以选择继续住在我这里,也可以和外面那些臭汗满身的农民睡在一起。”

  纳撒内尔收起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舱房。

  他一夜未眠。不只因为周围糟糕的卫生环境,我想,大概还因为卡斯尔。

  我试想过无数次与卡斯尔相逢时的情形,但我没想到会是以这种令人不怎么愉快的方式。留给我的故事还很长。

  “纳撒内尔。”忽然,德库拉的声音从一个模糊不清的位置响了起来,周遭的景色迅速变暗,然后随着墙壁上火把的出现,我的视线重新亮了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我。

  “卡斯尔。”

  “那么他对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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