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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_第3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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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们都有经验,冒然提这个,说不好就是一顿眼刀。劝也劝不动,偶尔旁敲侧击两句就得了,谁也不敢认真说这事。谁料刘恭这小子就蹦了出来!

张和正想打岔说点什么,奕延却开口了:“不急。”

这话说的不温不火,连往日那冷飕飕的瞪视都没了。几人不由同时目瞪口呆,将军这是转性儿了?

刘恭还晕乎乎的嘟囔着:“怎么不急啊?将军,没儿子不行啊!不急着娶,好歹也要有个庶子嘛。你看队里无嗣的,都只能过继。唉,多惨啊……要是有个儿子,好歹还能入崇文馆……”

这话也太不吉利了!坐在旁边的王隆都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有这么说话的吗?

张和咳了声:“将军必是认准了更好的,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娶上了呢!”

这话是圆场用的,但是奇异的,主位上那个冷面煞星,竟然点了点,轻轻唔了一声。

不应还好,这一声简直钩的所有人都好奇起来了。还真有这号人?难道是哪家的高门贵女?已经勾搭上了?

王隆跟奕延的时间最长,心里都翻了天了。刚刚他就觉得主座上传来的凉气少了不少呢,就跟藏剑入鞘一样,没有那种冷冽压抑的杀气了。他还以为是一场生死让将军转了心,没想到真正的原因在这里!不会已经偷偷搞上了吧?这也藏的太严实了!

不过就算肚里憋的都快炸了,也没人敢当面问。孙焦哈哈一笑:“喝酒喝酒,喜事不断,要多喝几杯啊!”

“可惜大家都要出任,要不还能上我那里喝个酒。”张和也举起了杯,“此刻一别,怕是要过些时候才能重逢了。来来来,不醉不归!”

这话,也是讨个口彩。他们这些刀尖上舔血的,谁知还有没有重逢之日。

众人轰然叫好,纷纷举杯。奕延也举起了手中酒杯,然而真正喝下肚的,并不很多。喝酒不利于伤处恢复,他要尽快养好伤才行。这次倒真不是为了旁人。

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他举着那半满的酒杯,悠闲的继续听几人闲扯起来。

第281章 所选

“子谅自幽州来, 一路上可还安好?”对着面前青年男子, 温峤关切问道。

温峤本就是太原温氏一顶一的人物, 这两年出任官职,气度更是有了变化,就算并州官场, 也没有几人可及。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青年,分毫不显逊色。清峻儒雅,风姿绰绰。

此人名叫卢谌,乃是范阳卢氏嫡脉。自幼聪敏才高,好老庄, 善属文。武帝当年还想以荥阳公主下嫁, 招他为驸马都尉。可惜荥阳公主早亡, 此事方才作罢。不过身为范阳卢氏子弟,他还是早早就被荐为秀才, 只是未曾出任官职。

面对温峤问询, 卢谌轻叹一声:“倒是还好。路上并未遇到贼人, 兵虽多些, 未生事端。只是这并州,着实出人意料。”

他来并州,其实是应温峤之邀。身为范阳人,卢谌怎会不知最近的幽并大战?眼看势大的王浚败的凄惨,幽州又被一个鲜卑人接掌,他就起了出仕的心思。既然温峤提起,就顺道来并州看看。

听到卢谌如是说,温峤立刻来了精神:“使君治州两载,州中着实大变。只丁口就增了数万,垦田也颇有成效。使君如今广纳贤良,子谅何不与我一同留在并州?”

他说的这些,卢谌沿途也有看到。不过比起农事,他更在意旁的。

“太真可知制科之事?如此妄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卢谌眉头微皱,问道。

他来的时间巧了,正碰上即将秋试。城中上下都在议论此事,数不清的士子从并州诸郡,乃至司州、冀州、幽州赶来。对于出身顶级门阀的卢谌而言,着实难以忍受。这样岂不是置九品法于不顾?难道温峤就能忍受这些寒门庶族,与他同府为官吗?

听卢谌提起制科,温峤面上的神色就淡了下来:“这也是无奈之举,并州地处匈奴侧翼,若是只论清贵品格,说不定要失地丧民。而且选拔的这些,还是以吏员为主,至多也就是县令,并州要职,多还是由士族担任。”

他这话,也不算作假。就像新上任的刺史府治中从事郗鉴,和将军府长史祖逖,哪个不是世家出身?若一味说梁使君只用寒门,也有些偏颇了。

听温峤此言,卢谌道:“太真是任事之人,我却不堪琐事。不过这还是其次,太真未曾听闻幽州都督之选吗?洛阳城中,怕是对并州起了不睦之心。”

这事情,温峤又怎会不知?

“段氏鲜卑暴虐贪纵,实乃下选。也不知是谁进言,让天子如此行事!”温峤忍不住道,“其实梁使君爱民如子,一心为天下安,平祸乱,并无他念。子谅,你我方才弱冠,何必苟且一隅。大丈夫,当为天下计!”

若是没有安民守土之心,温峤当初就不会选择留在战乱不休的并州。现在他已经当过县令,当过内史,又被梁使君迁为从事中郎,封将军号,入刺史府任职。一步步,都是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他当然希望卢谌这个内弟,能同他一起留在并州,建功立业!

可是对面的卢谌思虑片刻,依旧摇了摇头:“之前叔父来信,说太尉想要辟我为掾。如今洛阳安定,实不如前往京都。太真,你也是温氏子弟,又建了如此多功勋,不如与我共赴洛阳?”

温峤看着对方那张俊雅无比的面孔,心中失落,实难言表。好友庾亮已经随琅琊王去了江东,连妹妹也成了世子妃。姨弟刘群,内弟崔悦也随刘琨这个姨丈去了江东。现在卢谌也要往洛阳,这些至交亲朋,未曾有一个认同他的选择。他们明明与自己年龄相当,怎就对功业如此无动于衷呢?

然而再怎么劝说,卢谌最终也未留下。

有人往沿着陉道,前往京都。也有人沿着陉道,从远方前来。

当谢鲲再次登堂,拜见那位风姿绝佳的故人时,心态已然大变。当日对方不过是上党太守,自己则是王司徒交好的四友之一。然而短短一年过去,对方已升任安北将军,都督两州军事,自己却沦落的失了官职,前来投效。这一前一后,着实让人感慨万千。

看着堂下求拜之人,梁峰微微一笑:“洛阳一别,未曾想还能见到谢郎。当日我走得匆匆,不及与谢郎相谈,着实可惜!”

他的表情中,未曾有分毫不悦之色。似乎早就把当日诘难,忘在了脑后。

谢鲲心中一松,再次拱手:“使君大度,某自愧不如。”

看着那缺了两齿,却依旧风姿不减的谢氏郎君,梁峰也心中也有些感慨。陈郡谢氏,他当然也知道。谢安和淝水之战,怎么说也算是传世的经典战例。没想到谢氏兄弟未曾南下,反倒北上来投了他。不过如今谢安石还未出生,最重要的是这两人能不能用。

当日在王衍府上,谢鲲的“表现”着实令梁峰记忆深刻。不过这些作态,有多少是发自本心,又有多少是为了迎合这浮华乱世,生造出的假象呢?梁峰可以重名士,但是绝不能用王衍那样身居高位,无所事事的废物。

脑中只是一转,梁峰便道:“如今并州初定,冀州未平。谢郎名满天下,又曾在东海王府中任职,如今前来,实在是我之幸也。正巧乐平内史一职从缺,不知谢郎可肯屈就?”

谢鲲愣住了。他可没想到,梁丰竟然一上来就让他担任乐平国内史!虽然不是如刺史府或者将军府为掾属来的亲近,但是这秩比二千石的职位,比自己之前的官职只高不低!

然而不等他答话,梁峰又道:“只是乐平刚遭兵祸,国内民生凋零,还需悉心安抚。此事繁杂,怕是要费些心思。”

看着梁峰面上郑重表情,谢鲲突然反应了过来。给他内史,而非掾属,其实不是看重,而是这位梁使君想要看看他真正的才华能力。就算诗赋华美,玄辩无双,乃至精通音律,性情豁达,与治州郡有何益处?当日梁丰在王衍府上说的明白,这样一个勤勉政事之人,哪能容忍王衍那样的“喜清远浊”之人?

乐平是个偏荒小国,又刚刚遭了兵祸。若是治理不好,梁峰自有罢免自己的理由。而若是悉心整治,忙于浊务,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名士形象,又要如何保住?

这个令自己为显贵看重,登堂入室的名头,真的要放弃吗?

只是迟疑一瞬,谢鲲就朗声道:“下官不才,得使君看重,自当不负使君重托!”

他应下了。而且是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后,干脆利落的应下。梁峰不由在心底暗叹,果真是谢氏发端的人物,知道自己所求为何。这样的人才,只要能洗脱那狂放作态,还真能为自家所用。

若是谢安石出身在诸官勤勉的并州,还会不会有隐居东山的作态呢?

梁峰唇角不由露出些笑容。除了谢鲲兄弟外,还有刚刚到来的郗鉴。这人可是王羲之的岳父,也是“东床快婿”一词的由来。如今也被他拐到了并州。当自己一步步迈上高台,不知会抹去多少典故,又留下多少新篇。只是如此想想,就让人生出些古怪的愉悦。执手改画卷,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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