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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_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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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进得书房,先朝着一旁的孟姨娘狠狠一瞪眼睛,这才过来同谢逢春见礼:“爹爹不用再问了,秋紫的脸是我抓伤了的。秋紫是我们家家生子,她的命都是我们家的,不过伤了脸,值得什么,爹爹何必听人挑唆生这样大的气。”马氏听她说得不象,赶紧过来拉住:“你爹爹问几个丫头话,你跑来做什么!成何体统!”

谢逢春气得笑出来,向马氏道:“你教得好女儿!”马氏脸上涨红了,因向月娘叱道:“你也太胡闹了,好端端的去你妹妹房里做什么?便是你妹妹有些差错,你念在她还小呢,不能好好与她说的?非要动手动脚。好在没伤了你妹妹,不然我看你怎么好!”

不想月娘听了这话,反而得了理,硬着脖子道:“娘不说这个还罢了,说起这些,我倒是要问问,我是娘的女儿还是她是!娘替她做衣裳打首饰,满府里都知道,只是瞒着我一个人!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我为了几件衣裳吃了她!”她越说越是委屈,双眼之中落下泪来。

马氏听说也觉得刺心,怨来怪去的还不都是孟氏母女多事,要不是她们要一块儿去吴家,哪里会有后来这些事。可事到如今,也没法论这个理去,眼中含了泪正要劝说一二,不想一旁的孟姨娘忽然道:“婢妾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月娘不是本性坏,只是给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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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处置

马氏看着孟姨娘格外有恨,要不是她多事闹在谢逢春跟前,哪里就会到这个田地,看她还要说话,赌气道:“又没人堵着你的嘴,想说什么只管说!”孟姨娘掩了掩嘴角,朝着月娘撇了眼,低声道:“太太既要瞒着二姑娘,二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婢妾想着总是有人告诉了二姑娘,才惹得二姑娘动这样大的气,便是二姑娘这回没去寻三姑娘说话,这心上怕也惦记上了,以二姑娘的性子早晚总要闹上一闹的。婢妾想,总是有人知道二姑娘的脾气,不想二姑娘三姑娘和睦罢了。”

月娘听孟姨娘话里话外意思都是自己爱记恨,顿时冷笑道:“不过伤个丫头,又没撕了她的脸,孟姨娘就巴巴得闹在爹爹面前,给我娘没脸。孟姨娘说得好,我是个记仇的人,今儿这场我总是记得了。”

孟姨娘听月娘说了这几句,把唇儿一抿,也冷笑道:“婢妾不过是个姨娘,不奴不主的,二姑娘要发落婢妾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只是三姑娘同二姑娘虽不是一母同胞,也是亲姐妹,二姑娘多少也该看着老爷的份上,高抬贵手才是。”

马氏看着孟姨娘一句也不肯放松,气得脸色铁青,正要说话,偏听得谢逢春道:“你说说,你们太太要给三姑娘做衣裳的事是哪个告诉你的?”这话是问着绿意去的。绿意脸上一青,瞅了眼月娘,迟迟疑疑地道:“是厨房上的何妈送二姑娘要的杏仁茶时悄悄同婢子说的。”说了就把何妈讲的那些话都复述了回,听得马氏心上愤怨,斜了孟姨娘一眼,孟姨娘只做不知,依旧委委屈屈地扯着帕子,叹了声道:“亏得秋紫忠心,不然可怎么好。”

可怎么好?!无非是玉娘坏了容颜,坏了他的盘算!到底是哪个与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谢逢春气哼哼瞧了眼马氏。马氏到了这时,心思也清明起来,今儿的事里果然是大有蹊跷,怕真如孟氏所说,有人要借着月娘脾性生事。能从这事里得利的,无非是孟氏,余氏,卫氏三个了。这人若是孟氏,孟氏必然不能作茧自缚,将有人作祟的事点破,何况月娘性子上来了,那真是不管不顾的,孟氏心思再毒,也不能拿着玉娘冒险。那余下的人,无非是余氏和卫氏了,虽然卫氏从来沉默得没这个人一样,余氏从前还有些志气,生了病秧子云娘之后,看起来也沉寂起来,可她初来时候也是个有志气的,到底是她们中的哪个?

月娘听着绿意的话,脸上也火辣辣一般,又看谢逢春脸色不善,扯着绿意就道:“我把你个蠢东西,人家故意挑唆的话也来学了我知道!都是我平日对你们太过宽纵了,纵得你们一点脑子也没有。”一边骂一边拿手去拧绿意。绿意叫月娘拧得疼痛,只是畏惧月娘平日脾气暴躁,并不敢躲,只是哀哀哭泣。

马氏叫月娘闹得头痛,按着额角叱道:“你同我消停些!闯了这样的祸事出来还不知错!亏得有秋紫挡着,不然你怎么对得起你妹妹!”说了睨了孟姨娘一眼却向谢逢春道,“老爷,不然叫了何妈来,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来害月娘玉娘两个!”

谢逢春自然答应,就叫金保速去传,孟姨娘在一旁道:“老爷,太太,要问何妈二姑娘怕是不好在场。”何妈之所以来挑唆月娘,自然不会是为着同玉娘有利益纠葛,说到底怕还是妻妾争锋惹出来的。月娘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自然是不太方便听这样的阴私。

马氏这是头一回觉着孟姨娘讲话有理,点了头,向月娘道:“我的儿,你先回去,问出结果来,娘回头告诉你知道也是一样的。”月娘虽也想知道是谁要害她,只是马氏开了口,谢逢春脸上又阴沉沉的,不敢撒娇,立起身来告退出去,临走还不忘狠狠瞪了孟姨娘一眼。

何妈自听着二姑娘上三姑娘房里闹了场,回头孟姨娘又哭到了谢逢春书房,就知道事发,又巴望着二姑娘一如既往的直性子,想不到自己头上来。可二姑娘万一顺口提了自己去说的那些话,以太太的性子,知道是自己挑唆了二姑娘,怕是皮也能揭了她的。何妈越想越怕,不由埋怨起自己男人来,要不是他好赌,欠了贵利,她何苦贪那十两银子。

她正在房里团团转,忽然房门叫人踹了开来,外头站着谢逢春跟前得意的小厮金保。金保拢着袖子把何妈上下打量几眼,一歪头,从他身后又蹿出两个粗汉来,手上拿着绳索上来。何妈知道事发,一些不敢挣扎,就叫绳索捆了,一路上叫人拉拉扯扯,就拖到了谢逢春外书房前。

还没等金保进去回话,何妈已跪在地上哭叫道:“老爷饶命,太太饶命,都是老奴糊涂,收了余姨娘十两银子。老奴同绿意姑娘说的那些话,都是余姨娘使人教的。老爷太太饶了老奴吧,老奴再不敢了。”一面砰砰磕下头去。

屋内谢逢春同马氏心中都有疑问,对看了眼,马氏先道:“谁要你的命了,这样哭哭啼啼!滚进来回话!”

何妈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跌跌撞撞走进房里,不敢抬头,插蜡烛一样跪下去,对着谢逢春同马氏两个又磕下头去。何妈今年三十来岁,生得腰肥腿短,因皮肤黑,总是擦着厚厚的粉,这一番啼哭,脸上的□□叫眼泪冲走了好些,露出底下暗沉的肤色来,这一番形容几乎可以说不堪入目。

谢逢春一眼瞥见何妈这副形容,把眉头一皱,不由自主转眼瞧了瞧孟姨娘,差不多的年纪,孟姨娘依旧身形窈窕,哭了场,眼儿红红的,颇为可人怜。又想着她一生统共只有玉娘一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孩子也险些毁在跟前这个粗陋的妇人手上,不由对她更生了几分怜惜,转过脸来对何妈叱道:“贱婆子!我谢家哪里对你不住!你竟这样来害我的孩子!”又喊金保,要喊人牙子来将人卖掉。

何妈连忙哭道:“老爷,太太,孟姨娘!真是余姨娘吩咐老奴做的。都是老奴男人不争气,外头欠了贵利银子,再不还钱他们就要将老奴男人的腿砍了,老奴也是不得已。”又知道谢逢春素来宠爱孟姨娘,膝行几步到孟姨娘跟前,磕头道,“余姨娘同老奴说,她比不过孟姨娘也就罢了,怎么都是姨娘生的,老爷眼里从来没有四娘,她气不忿,她一个姨娘不能将三姑娘怎么样,可二姑娘是炮仗一样的性子,又得太太喜欢,又是嫡出,只有二姑娘才能压住三姑娘。老奴想着还了男人的债,老奴并不是故意要同三姑娘过不去啊。”孟姨娘一声不出,只是拿着帕子拭泪。

余姨娘真要蠢到什么样才能亲口同人说这些,马氏听着何妈的话哪里肯信,:“这些话真是余氏那个贱人亲口同你说的?”何妈抖了抖,连着点了几下头,又连忙摇头。马氏喝道:“你一回摇头一回点头,到底是哪个!”何妈脸上涕泪横流,哭道:“是余姨娘房里的荷香姑娘。”

荷香是余姨娘跟前的大丫鬟,素来得余姨娘信重,若是她亲口说的,那自然是出自余姨娘的授意。孟姨娘抬起头,瞟了谢逢春同马氏一眼,抿了抿唇,却是一声不出。

果然听着马氏冷笑道:“这话儿哄鬼呢,便是余氏做的,她怕人不知道,巴巴儿的叫了自己身边人来收买你,她要这样蠢,又怎么能生出借刀杀人之计。”何妈急道:“真真是荷香姑娘,老爷太太只管叫了荷香来,老奴敢同荷香姑娘当面儿对质!”马氏只是冷笑,若是她要出手,打死也不会用自己身边的人,余氏到家也有十来年了,不能一个有用的人也收拢不住,非要使自己身边的丫头,送把柄于人抓。

马氏这里还要追根究底,不想谢逢春却是不耐烦起来。他在外头做生意时也是个有心计有盘算的,不然谢家的产业到了他手上也不能在十几二十年中翻了个儿,可到了家中,对着内宅却是有些技穷,一面自知有些愧对发妻,一面又喜爱孟姨娘容颜娇媚言语合心,更觉得大丈夫有几房妾室也没什么了不起。且马氏是正室都不计较了,便是他偏宠着孟氏些,也没短了余氏卫氏两个吃用,孟氏,卫氏,余氏之间更该相处和睦才是。这回听着余氏设计要害玉娘,虽没叫她成事,可真要伤了玉娘,他的一番辛苦付诸流水,更白花了许多银子去铺路,所以格外有气,打断了马氏的话:“你还同她啰嗦什么!也不用问实情,起了这样的心就容不得,叫人把荷香也捆了来,找人牙子来将他们一家子都卖了。余氏也留不得,喊她哥哥带回去,我们家要不起这样黑了心肝的贱婢,除了她穿着身上的衣裳,一针一线也不许带走。”

何妈听着要谢逢春要卖了自己,唬得身子都软了,她已经这般年纪,又是犯了错才发卖了的,自然没有好人家要她,便是有人买了去,也不过是去做粗使营生,哪里有在厨房里,活儿轻省又有油水,不由又悔又恨,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又骂余姨娘是个害人的,一边又向马氏苦苦哀求。谢逢春哪里肯听这些,叫人进来堵了何妈的嘴,拖了出去。

马氏经年手握中馈,又和孟姨娘斗了这些年,也是个机灵的,看到这时就知道今儿这事没这么简单,只怕余氏是叫人推出来顶缸的,别说卫氏有嫌疑,指不定就是孟氏使的苦肉计,要坏月娘名声,所以劝道:“老爷息怒。到底是不是她做的,老爷也要听听她的辩解才是,便是朝廷也不能无罪而诛。”

马氏话音才落,就听得孟姨娘冷笑几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各怀

孟姨娘斜了一双泠泠秋水眼瞅着马氏:“太太这话不通。婢妾虽然无知也知道女子事夫当以恭顺为要,再没有夫主有了决断,妻子当面驳回的理。说什么就是朝廷不能无罪而诛,莫非太太的意思,余姨娘就是无罪的?”

虽说平日孟姨娘仗着谢逢春偏宠,颇有点目中无人,但当着马氏面儿还是收敛一二,这样当面挑刺驳回还是头一回,马氏叫她几句话说得脸上**辣的,就要发作,谢逢春就道:“罢了,一人少说一句!就是冤枉了她又怎么样?这些年余二狗仗着余氏,在庄子上手脚很不干净,我瞧在余氏的脸上不同他理论,今儿不过遣余氏回家,她要愿意再嫁也由得她去,也算对得住她了。”

孟姨娘捏着帕子的手抖了两下,脸上竟是露出一丝笑模样来:“老爷说得很是。老爷即有了决断,婢妾就去告诉三姑娘,叫三姑娘知道老爷太太对她的一片慈爱之心。”谢逢春点头,又指了桌上一尊半尺来高的白玉雕像:“今儿玉娘受委屈了,拿去给她压压惊。”孟姨娘满口答应,过来双手捧了玉像,眉眼弯弯地退了出去。

马氏叫孟姨娘当面顶撞讽刺,谢逢春又**裸地回护孟姨娘母女,气得几乎呕血,眼中落下泪来:“今儿的事玉娘是受了惊,月娘就不委屈了?好好一个嫡小姐,叫人背后算计,老爷竟一些儿也不心疼她吗?玉娘是老爷女儿,莫不是月娘就不是老爷女儿了?”

谢逢春皱了皱眉:“今儿这一场闹,月娘也实在过了,我不罚她已很容情了,到这时还不知错!难道还要安抚她不成!这样的性子,在家你我还能宽容,到得夫家,哪个婆婆丈夫能喜欢?总要煞一煞性子才好。你这样一味宽纵,是要害了她的。”

马氏心知谢逢春说得有理,到底心中不平,不肯叫谢逢春再说下去,就问:“余姨娘既被出,那四丫头怎么办?”

谢逢春打发余氏时全然没想起他还有这个三四岁的女儿来,叫马氏一问,倒是一愣,有意叫马氏收养了,偏云娘又是一个病秧子,生母又是个提不起的,养在嫡母名下也太抬举她了。便是马氏名下要再收养个女儿也该是玉娘,记名嫡女再是哄人的,也强过外室女许多,对玉娘日后的前程也更好些。

谢逢春有了主意,对着马氏的态度和缓起来,拍了拍她的手:“都由你做主。”马氏眉头一跳,脸上露出些笑意来:“这可是老爷自己答应我的。”谢逢春笑道:“一个女孩子罢了。”夫妇两个相视一笑。

且不说余姨娘看着荷香叫人拖了出去,正怔忪不安之际,洪妈妈领了几个粗使婆子冲了进来,将她堵着嘴又一根绳索捆了关进了柴房,只等着余二狗来领人,只可怜四姑娘云娘不过三四岁,一直跟在余姨娘身边,冷不丁地看着一群人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将余姨娘捆了出去,唬得厉害,哭个不住。

也是人心凉薄,余姨娘还在时,四姑娘云娘不得谢逢春马氏喜欢,到底有亲姨娘护着,奶妈子也不敢如何轻忽,这回看着余姨娘自己都自身难保,眼见得是回不来了,奶妈子就不把云娘看在眼里。起先看云娘哭,还哄几声,见哄不住,起手就在她身上拍了几下,口中骂道:“你个小蹄子,你姨娘都回不来了,你还在这里跟我充小姐姑娘!我也算倒霉,怎么跟了你这个丧门星!”

云娘到底还小,叫奶妈子几掌拍下去,竟是唬住了,抽噎着不敢再哭,躲在房中,竟是连晚饭也没有吃,奶妈子见没了人管束,也懒得理她。想说白天吓到了,云娘到得晚间却是发起烧来,起先不过是低烧,要是奶妈子及早发现回了马氏请了大夫来,不过几帖药的事,骗奶妈子懒惰,不肯半夜里出去喊人,到得早晨,已经烫得摸不上手了。

奶妈子这才着急,急匆匆奔到马氏房前,扯着马氏房前的丫头红杏道:“姑娘,红杏姑娘快救命罢,四姑娘烧得厉害!求姑娘回一声太太请个郎中来瞧瞧。”

红杏听了倒也上心,转身进去回了马氏,马氏才起床,正穿衣裳,听了这话,把眉头一皱,对给她理着衣襟的青梅道:“你跟着去瞧瞧,昨儿才好好的,怎么就病得要救命了。”青梅答应了声走了出去,红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咬着唇低头过来接着给马氏整理衣裳,她不敢恨马氏,却疑心着是不是青梅在马氏跟前说了她的长短,暗中咬牙。

马氏心上只以为是奶妈子怕事,说得夸张了些,待得青梅回来回说四姑娘烧得身上滚烫,都摸不上手时倒是笑了。昨儿才将余氏关进了柴房,余二狗还没来带人,云娘就病成这样,显见得是老天不肯叫这件事轻轻过去,就同青梅道:“你去同你们洪妈妈说一声,就说四姑娘病得厉害,想是母女连心,这回子要将余氏打发出去,只怕孩子就要不好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暂且叫余氏回去照应,若是孩子好了,前事不究,若是孩子不好,可也怪不得我们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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