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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_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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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正想,就听着广明殿中一阵人声,这是自景淳叫乾元帝关了后,广明殿中头回这样热闹,景和推了窗向外一看,却见宫娥太监们来来回回地整理景淳从前住的那间屋子,象是有人要住过来的模样。

说来乾元帝一共五子,长子景淳已关了起来,并未听着恩旨要将他挪出来,三子景明也早搬了过来,因受母兄连累,如今的景明也不太叫乾元帝喜欢了。皇四子早夭,余下的便是景宁了,可照着年岁,景宁还不到搬进来的时间。

景和眉头动了动了,正要问话,就看着门前的太监宫娥们纷纷跪倒,就有四个宫娥先走了进来,后头又跟着一顶肩舆,直抬了进来,肩舆上坐了个十七八岁的丽人,梳着流云髻,鬓边只插着半只巴掌般大的一朵羊脂白玉雕成的玉芙蓉,和她的粉面相称,也不知道是玉白还是她的脸颊更白,竟然是昭贤妃。

看着昭贤妃过来,景和只得从自家偏殿中出去,走在玉娘肩舆前请安。

看着景和拜下去,玉娘唇边就绽了些笑容,慢慢吞吞地道:“原来是三殿下也在,今儿没去书房吗?”景和想了想,回道:“昭母妃日夜辛苦,凡事都要周全妥帖,操心如此,还要念着儿臣学业,儿臣如何敢当。”

这话中就有暗指玉娘百般谋划的意思,原是景和到底年轻气盛,看着玉娘一副自若模样,自家一番辛苦却付诸了流水,有些忍不住气,话才出口就生了懊恼,正要挽回,就看着昭贤妃点头道:“你叫我一声母妃,我问一问你也是应该的。” 景和不想玉娘对自家的暗示如充耳不闻一般,又抬头看了玉娘一眼,倒是看着昭贤妃把眼光都落在正在收拾的偏殿上。

景和又想了想,仗着自家是儿子,年龄又小,索性装个无知,笑问道:“昭母妃要收拾屋子,可是大哥要回来了吗?”

玉娘看着宫娥太监们收拾的偏殿,恍若无事地道:“圣上说殿下身上不好,要将五皇子挪出来,就在广明殿住着,三皇子也大了,以后多照顾照顾弟弟罢。”

景和不想还不到四岁的景宁要过来,一瞬间都是想着只怕是这位昭贤妃在乾元帝跟前进了什么谗言,就将景宁从李皇后身边带开,只不知她为什么不留在身边养,日后也好做个臂膀。想在这里,不由自主地抬头瞧了昭贤妃一眼,也不知这位昭贤妃忽然想着了什么,眼中忽然露出一丝黯然来,像是春日的湖面上掠过了一道乌云。

便在此时景和腰间系玉佩的丝绦不知怎么忽然松了,那枚同心如意佩哒地一声掉在地上,裂了一道细缝。玉娘听得动静,垂下眼来,正看着景和弯下腰去,不以为意地又将头转了过去。

又说承恩候谢逢春先是牵进了一桩命案,转眼又成了清白的,连着父纳子妻为妾的事也成了构陷,虽承恩候自家算是行得正坐得端,可其间乾元帝表露的明晃晃地偏心也是有目共睹,承恩候府倒是比往日更热闹些,投拜帖下帖子的络绎不绝。

因玉娘从宫中递出话来,只说如今事虽了,可护国公不是个肯认输的,必然愈将承恩候府看紧了,务必要谨慎为上。有了这回的教训,谢逢春父子三人愈发觉着京中处处都是陷阱,凡事总要谨慎小心为上,是以都以谢怀德要参加会试为由一概推却了。只外头的人好推,家中的祸患却是不能不除,那祸患便是卫姨娘。

起先马氏听着这回的祸患的由头是卫姨娘时也不大敢信。只为卫姨娘是她从娘家带了来的,她当时之所以看中她,抬举她与孟姨娘分宠,一来是卫姨娘是她马家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马家,拿捏起来方便,二则,也是看卫姨娘有几分姿色,为人又老实本分的缘故。哪里知道,这十几二十年竟是养成了一条狼,在不提防的时候,叫她咬了一口,若不是玉娘反应迅捷,一家子都要叫她拖累了,自然气恨交加,直嚷着要将卫姨娘拖出去打死。

还是冯氏劝道:“如今宋姨娘的事才了,多少人还盯着我们家呢,忽然将个姨娘打死,岂不是叫人疑心?倒是白辜负了娘娘的一番辛苦?”

马氏听着冯氏的话,也觉有些道理,到底忍不下这口气又问:“那依着你的意思如何?”冯氏微微笑道:“母亲若是放心,将卫姨娘放给媳妇料理便是。”马氏看了冯氏两眼,缓缓点了点头。冯氏直起腰,将站在马氏身后的洪妈妈看了眼。

洪妈妈同卫姨娘一般,都是马氏的陪嫁丫头,因着样貌普通,当时马氏要挑人时便没选上她,后来到了年纪就由马上做主,嫁了谢逢春铺子上的一个管事,依旧回来做马氏身边的管事媳妇,到如今也算得有些体面,念着从小的情分,对卫姨娘也有些怜悯。这回听着卫姨娘做下这等事来,知道卫姨娘这回定是凶多吉少,看着少奶奶面上含霜地看着自家,口中就有些发干。

☆、第154章 撒娇

冯氏看了洪妈妈一回,直看得洪妈妈脸上的笑挂不住,这才转向马氏笑道:“母亲,媳妇借洪妈妈一用。”马氏转头将洪妈妈看了眼,道:“少奶奶要用你,你就跟着她去罢。”洪妈妈听着马氏开了口,哪里敢说个不字,只得答应了,跟着冯氏出了马氏正房,到得冯氏的四宜院,冯氏才笑道:“我听着洪妈妈同卫姨娘一般是母亲陪嫁过来的?”

洪妈妈听了这句,脚下一软便在冯氏身前跪了,叩首道:“奴婢不知道卫姨娘能干这样的事,奴婢若是知道了,定然回给夫人知道,再不敢替她隐瞒的。”

冯氏便道:“洪妈妈何必这样?我若是不信你,也不会将你叫过来了。”洪妈妈口中称是,额间依旧滴下冷汗来。

冯氏微微一笑,将手搭在洪妈妈肩上:“你也知道卫姨娘做下的事,险些害了侯爷,虽侯爷与夫人有情,也容不得这样的背主的人。只是卫姨娘也伺候了侯爷这些年,不好叫她没了体面。洪妈妈素来是母亲信得过的,所以我请了洪妈妈过来商议,使个什么法子即能处罚了卫姨娘,又能将她做的事遮盖过去,不伤了她的颜面。”

冯氏最后一段话恰是正话反说,什么将卫姨娘做的事遮盖过去,实情是要瞒着卫姨娘,不叫她知道自家做的事事发,不然以卫姨娘这等阴毒性子,若是叫她知道自家事发,还不定闹出什么来。自家正险险才将难关混过去,这当口可经不起什么意外。又因洪妈妈与卫姨娘是打小的情分,平日对卫姨娘也多有照拂,只怕事到临头洪妈妈一时心软,将实情漏了给卫姨娘知道,故此特地敲打洪妈妈一回。

洪妈妈也是个明白人,听着冯氏这话,想了回就道:“少奶奶素来怜下,连着夫人侯爷都夸赞的,奴婢只听少奶奶吩咐。”

冯氏听说,点头笑道:“寻常人家家中姨娘病重,都是送到庄子上去养病的,有回得来的也有回不来的。只是我们家素来宽厚,做不来这等送姨娘出去等死的事。所以我想着,在家里辟一间屋子,将卫姨娘挪过去。只是洪妈妈也知道,病人素来怕操心,所以还要洪妈妈周全一二,不叫卫姨娘烦心的好,不然只好劳动洪妈妈亲身陪着卫姨娘了。”

洪妈妈听了冯氏这话,哪里还敢有旁的念头,只得满口称是。

卫姨娘素来多病,又有个咳疾,常年吃一剂知母茯苓汤,因卫姨娘气虚,其中有人参阿胶补气,如今冯氏命厨房悄悄地将这两味药减半,卫姨娘吃下去便效验不大,偏又值二月头上,正是她往年爱发症的时候。不过十天就咳得起不来身。

冯氏便以此为借口叫洪妈妈出面,将卫姨娘挪到院子西北角一处小院子里,又将她屋内使惯的家什并使唤丫头一块儿挪了过去,只说叫卫姨娘在此安心养病,待得病好了再挪出来。

卫姨娘虽也疑心如何药吃了无用,可看着是洪妈妈安排,又明里暗里问了洪妈妈几回,洪妈妈只是笑说:“如今侯爷往来的都是贵人,怕过了病气再传给贵人就不好了,所以暂把姨娘挪一挪。若是侯爷夫人要不管姨娘,只管把姨娘往庄子上一送,姨娘又能如何?如今只是挪个院子,也是有情的了。”

卫姨娘也是个有心机有成算的,不然也不能算死了余姨娘自家一点子没有,更不能冒着孟姨娘的名头借了余姨娘的死挑唆余二狗生事,听着洪妈妈那些话,就有些不能信,只是洪妈妈叫冯氏教训了那番话,哪敢在卫姨娘跟前露出痕迹来,又把卫姨娘劝说了回,哄得卫姨娘一时捏不稳主意,就老老实实地搬了过去。

起先还好,饭食什么的送得还及时,便是卫姨娘这边要什么,也是一样能送来并无克扣。只是卫姨娘几回说要换个大夫瞧瞧,冯氏只做听不见,再找洪妈妈,洪妈妈虽是满口答应了与马氏去说,也一样是石沉大海。又过得两日,卫姨娘的丫头沉香也不知怎地晚上去了花园,失脚跌进了莲池,因是晚上无人知晓,竟就淹死了。

卫姨娘次日早上喊沉香,只是没人答应,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牀上,连水也没一口。到得午卯时,洪妈妈才过来将沉香的死讯说了,又指了个叫香草的小丫头与卫姨娘使。卫姨娘到了这时才惊觉上当,已是咳得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了。

香草这个丫头,不过十一二岁,正是贪玩的时候,经常跑得人影不见,卫姨娘一时挨饿一时没药喝,又常常连门窗也不关,叫元月底二月初的寒风大喇喇往屋子里灌,卫姨娘原就体弱,如何经得起这样折腾,没几日就病得只有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冯氏这才说从前的大夫不好,又敲锣打鼓地要给卫姨娘找个好些的郎中,只是卫姨娘终究还是病没了。因最后那个大夫说卫姨娘许是痨病,因此卫姨娘连着尸身也没保住,叫拉在北郊化人场化了,连着屋内的衣裳被褥家什也一并化了。

说来一个姨娘,还是家生丫头抬的姨娘,主家要她没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象谢显荣带了去做替死鬼的那个小厮一样,也没人会追究,只是谢显荣与冯氏都知道自家如今有人盯着,故意大张旗鼓做了给人看的。

冯氏进宫探视时,又故意当着合欢殿众人的面说给玉娘知道:“也是跟着侯爷的老人了,原就多病,想来进了京水土不服,病就更重了,药吃下去泥牛入海一般没个效验,就这样没了。”

玉娘听着冯氏的话,也叹道:“我在家时看着卫姨娘倒是个沉默的,不想这样福薄。可怜她无儿无女的,算不得你们的庶母,连着祖坟也不能入,真是叫人怜悯。就说是我的话,给她寻个好点的穴罢。”

庶母,父妾之有子者,父妾无子,不得以母称。卫姨娘虽是谢逢春小妾,因没有生育,便算不得谢怀德的庶母,死也就死了,谢显荣、谢怀德都不用为她服孝,故此也没耽误谢怀德的会试。

话说齐瑱到底在会试前赶回了京城,休养了三日,便谢怀德两个下场。待得三场完毕,彼此看了文章。固然谢怀德文章可算是才识兼优,笔画墨彩,而齐瑱赶得急,文章便不如往日锦绣珠肌,也是缕晰详明,都中在了前五十名。转瞬殿试,谢怀德竟中得传胪,齐瑱略差,也在二榜第八,都选中了庶吉士,入了翰林。玉娘在宫中听说,送出赏赐来,一样两份,并无偏倚,又向乾元帝讨赏。

乾元帝便笑道:“难得你肯开口,只管说。”玉娘听着,唇微微一笑道:“妾的二哥哥还未成婚哩,您可是答应过妾个嫂子的。”乾元帝笑道:“那你是瞧中了哪一个?说给我听听,差不多的都成。”玉娘笑道:“只怕人家女家不肯答应哩,年岁略差着些。”

乾元帝反过来将玉娘的手握了,笑说:“多少?”玉娘迟迟疑疑地道:“总有六七岁呢。”乾元帝哈哈笑道:“这有什么,不过六七岁。”说在这里,又低头在玉娘耳边说了句什么,玉娘脸上顿时绯红,将乾元帝的脸推开了些,娇嗔道:“圣上,妾说正经的呢。”乾元帝顺势在玉娘的掌心一亲,笑道:“好,好,正经的,你说。”玉娘便说:“上回宫宴时,妾看着临安候夫人带来个女孩子又端庄又秀气,举止又大方,身量儿又高,妾心上就有些喜欢,叫了临安候夫人来问,是她外甥女的女儿梁青容,父亲是兵部尚书。说来她和我们家还沾着些亲,论辈分,得管您叫表哥呢。”

玉娘这话说得机巧,她不先说梁青容父亲梁丑奴,反将她母家拿来说,梁青容的母亲还好算宗室出女,轮到梁青容,实则和皇家已没多大干系了,玉娘偏拿着这个来说嘴,正是要淡化梁青容父亲梁丑奴的身份。说来人都是有些惯性,一旦信着个人,她说的几乎都会不多加思索地认同,乾元帝也逃不过这个去,听着是这家,想了想就笑道:“你没见过人不知道,梁丑奴唤作丑奴,年轻时也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他的女儿,又是我姑祖母的外孙女,想来也是个佳人,怨不得你喜欢。只是你在宫里不晓得,梁丑奴同你大哥哥要好,忘年论交,要是做了亲,可就长了一辈了,倒也有趣儿。”

这话便是答应的意思,玉娘就笑道:“原来是这样,若是真做了亲,那大哥哥见着梁兵部可是要唤一声姻伯父了。”乾元帝哈哈而笑,在玉娘脸上亲了口,笑道:“坏孩子,你大哥哥眼看着要吃亏了,你高兴个什么?”玉娘便道:“就是大哥哥要吃亏,妾才高兴。”说了流眄一笑,眼中一汪水几乎要溢出来一般,看得乾元帝异常心动,揽着玉娘的纤腰轻声道:“我方才问你的,你可还没答呢。”玉娘脸上愈发红得透了,轻声道:“您自己还不知道么。”乾元帝看玉娘羞得这样,到底心爱她,也不再逼迫,将她抱在怀中温存了回才撒开手去。

乾元帝如今须臾离不得玉娘,便是批阅奏章也依旧叫玉娘在一旁服侍,就叫玉娘看着有两位臣子联名上奏,为护国公李源不平,其中一个是中书舍人宋浩。

看着宋浩这个名字,玉娘磨朱砂的手微微一顿。乾元帝看着玉娘手停了,抬眼瞧了她眼,玉娘若无其事地道:“妾手有些酸。”

乾元帝听说便向玉娘探出手去,玉娘将手搁在乾元帝手上,乾元帝将玉娘拖入怀中坐着,取过帕子来先替玉娘擦了手,又一根根手指捏过来,一面笑道:“到底是孩子,就爱撒娇。”却没留意玉娘已将奏章看了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不及啦,只能这样了。

☆、第155章 情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位宋中书舍人没什么出奇之处,他有个哥哥唤作宋朗,现做着户部侍郎。宋浩替护国公分辨委屈,可宋朗与高鸿却是常约在那个唤作卿卿的半掩门处吃酒,翠楼正是从卿卿那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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