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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_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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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唐氏看着李源拂袖而行,气恨得几欲晕去。小唐氏唤了丫头过来,合力将唐氏扶进卧房,服侍她在牀上躺了,又把热茶来与唐氏吃。唐氏哪有心思吃,一手将热茶打翻在地,掐在小唐氏的手上,恨声道:“他们李家!他们李家!蠢的蠢,狠的狠,只可怜了我的女儿,如今生死都由不得她!”说着用力在小唐氏肩上拍了几下。

小唐氏吃痛,脸上一点子不敢露,还得劝道:“圣上不过是一时着恼,自有人为殿下鸣冤的,如今满朝哪个不知道宫务都在贤妃自己手上,她自己年轻不知道保养,如何怪得我们殿下呢?”

小唐氏倒是还有些话不敢与唐氏说,这回不过是乾元帝自家与昭贤妃闹脾气,闹得昭贤妃小产,他不舍得怪昭贤妃,不能怪自家,只好找个人出气,皇后从来不肯与昭贤妃和睦,又是名牌上该管事儿的,还不拿来头一个出气。这也是皇后自家不会处事,她是皇后呢,何必与个偏妃争宠?即昭贤妃得皇帝意,一面好好捧着,一面寻新人与她争持,如此两个都要奉承她,何乐不为,哪家子夫人太太不是这么做的?非要拿个阎王面孔对人,可不是将把柄送在人手上了。

唐氏听着小唐氏这话,只是摇手道:“你知道什么!”乾元帝这是迁怒,怪着李源不该上那一本,他不好明着降罪李源,只好拿李媛来出气,只怕这还是开头。

小唐氏呶了呶嘴,到底唐氏是她嫡亲姑母,看着唐氏怒目,还敢出声,轻声道:“若是早将她除了就好了。”唐氏叫小唐氏这话一说,正要发怒,话到口边又停住了,叹息一回,可不是后悔,只恨她初见那妖精觉着她肖似沈家那死了丫头时就该要了她的命,偏要留着她与高氏分宠,以至于前门驱狼后门引虎,这谢玉娘竟是个要命的!

护国公府中的阴云到了次日又深了一层,却是乾元帝下旨,复谢逢春为承恩候,更册谢显荣为世子,其妻冯氏为世子夫人。

大殷朝的爵位有不世袭、世袭、世袭罔替三种。从前谢逢春为承恩候,他的两个儿子都没爵位,便是不世袭那类,一代而绝。如今赐了谢显荣为世子,就是说哪怕日后降级而袭也好再袭一代了,已是大恩宠。

先是,乾元帝以御前失仪为由降谢逢春为承恩伯,连着乾元帝前些日子冷落昭贤妃的事来瞧,分明是昭贤妃失宠了。哪晓得,上半日才是降谢逢春的爵位,下半日乾元帝为着昭贤妃小产,怒发冲冠,次日就明旨申饬,更收了皇后李氏手上所有册宝,将皇后幽禁。今日更有这么一道旨意下来,一时间,朝中说什么的都有,瞧着承恩候与护国公的眼色都不同往日。

承恩候府接着这道旨意,自是欢喜异常,谢逢春还拉了她的手道:“你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自然有你的好日子过。我活着时,我自会照应你,就是我死了,还有世子他们呢,你也知道世子为人,总少不了你的一口饭,一碗茶。”

从来无子的姨娘算不得庶母,死后不能入祖坟,也无人供茶饭的,谢逢春这话便是答应将孟姨娘葬入祖坟了。

往前马氏看孟氏如同眼中钉一般,如今连着儿子都有了大前程,心头畅快,且为着她与齐瑱那一场闹,马氏叫丈夫儿子狠狠教训过几回,又看险些带累了玉娘,也就收了脾气,如今着看孟姨娘也不敢生气,反笑道:“侯爷说得是。”

不想孟姨娘依旧要谢逢春与她安排个院子,情愿在里头吃长素。马氏听着这话,忙不迭地答应,谢逢春虽有意与孟姨娘重修旧好,可看着孟姨娘其意坚决,只得答应了。

马氏看着孟姨娘识趣自然欢喜,倒是还吩咐了冯氏与梁氏两个仔细照料,孟姨娘的分例依着她的分例减半供应。冯氏也觉孟姨娘为人是嚣张些,可在大事上颇是明白也高看她几眼,听着马氏的话,满口答应。

因冯氏次日要进宫谢恩,马氏又与冯氏道:“你明儿进宫谢恩见着娘娘,请娘娘千万好好休养,保重身体,她年轻着呢,圣上又这么疼她,早晚能再怀的。她如今可就少了个皇子了,虽有五皇子,可到底不是她生的。”冯氏笑着答应。

冯氏回在房中,世子与世子夫人的诰命服早送了来,端端正正地搁在牀上。冯氏在牀边坐了,探手在诰命服上来回抚摸,眼中泪光闪闪。谢显荣回房时恰看着这一幕,脸上就一笑。说来谢显荣此人名利心十分炽热,又现实功利,可待冯氏却也温柔,当时过来将手按在冯氏的肩上道:“你放心,等阿骥长大了,更好的也穿得。”

谢显荣撩袍在冯氏身边坐了,低声道:“我只说与你一人知道,圣上还要抬举娘娘,叫了礼部议嘉号与章程。”冯氏不禁转头瞧了谢显荣一眼,十分惊诧。大殷朝一后三妃,如今皇后尚在,贵淑贤三妃俱全,玉娘的贤妃上更有嘉号,是以虽位次在淑妃之后,却是与贵妃并肩的,这还要再加,如何加?莫不是并称贵妃?昭贵妃?若是如此,又何必议嘉号与章程?

谢显荣笑道:“不过是礼部侍郎看着娘娘出色,在我面前提了一笔。圣上这样肯抬举娘娘,早晚要将娘娘送到那个位置上去。恩推母家,害怕阿骥没前程吗?”冯氏将头靠在谢显荣手上,叹息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一样叫人害怕。”谢显荣就道:“娘娘这回虽是受了委屈,可圣上如此处置也是给足娘娘颜面了,你明儿见着娘娘,若是娘娘明白便罢,若是娘娘还生气,你好生劝一劝。”

冯氏听着谢显荣这话,却是道:“娘娘是个明白人,哪里用你我操心,我倒是愁她太明白了。”太明白了以至于自苦,若是肯放松些,这一胎也未必会伤着,虽圣上因此格外怜惜,可到底折了个孩子,实在可惜。

☆、第210章 宸妃

作者有话要说:  阿幂的设定,宸妃是参考皇贵妃的。可皇贵妃的册封仪式,只说了句“如册中宫仪”,于是阿幂只能倒过来去查册皇后的流程。那一大串,阿幂想过翻成白话文搬上来,写了又删,又改,所以搞得昨晚来不及。

PS,那句“兹遇皇后殿下兹受册宝,妾等不胜欢庆,谨奉贺”实在是太不人道了,外命妇还好些,内命妇们说这话时应该是咬碎银牙了吧。

再PS个,宸妃史上真是没几个,而皇贵妃,明朝少些,到了清朝太不值钱了,su

冯氏次日进宫,与合欢殿拜见玉娘。见两三月不见,玉娘瘦了许多,脸色也白,唇上一点颜色也没有,愈发显得眸似点漆。冯氏含泪下拜,道是:“娘娘如何瘦成这样?娘娘这般糟践自家身子,莫说是圣上了瞧着难受,便是我们这些看着也是心疼。妾说句大胆的话,哪怕娘娘不看着圣上面儿,也该瞧在公主殿下的面上。娘娘好了,殿下才能好呢。”

玉娘听着冯氏这番说话,脸上一笑,指了一旁叫赐坐,又道:“前些日子叫你们受惊。”这话一说冯氏又翻身拜倒:“臣等全家能有今日都托娘娘洪福,为着娘娘肝脑府涂地也是应该的,如何敢当娘娘这话。”玉娘将冯氏看眼,微微笑道:“你如今也知道了,多少人想我死呢。真是一步也差不得。你回去同父亲说,若是还想过安生日子,都好生守着本分罢。不然,凭是什么亲戚,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却是玉娘已知这一回生出这样大的祸来,都是马氏闹出的。若不是马氏仗着承恩候夫人的身份,打到齐瑱门上去,闹得沸沸扬扬,也不会送了把柄在景和手上;景和若不是抓着这个机缘,也不能一石两鸟将她与李氏都算计进去。这回多亏得李源借机生事,要拿她身份说话,不然这刻她还陷在景和局中,轻易脱身不得。

且她的身份,这回哄了乾元帝去,可到底经不起细查,若是再顺势摸下去,指不定就要暴露人前。尤其是孟姨娘,虽那妓院的老鸨叫玉娘早早使人灭了口,叫人不能摸着孟姨娘的本家是哪个,可若是马氏再吃醋捻酸地胡闹,叫人关注起孟姨娘来,可也不是好事。

若是依着玉娘心思,恨不能一了百了地叫马氏永远开不了口,只是马氏是谢显荣谢怀德亲娘。固然谢显荣名利心炙热,却不是能罔顾人伦的,便是他肯罔顾人伦,这样的人,玉娘倒也不敢用了。何况还有个谢怀德,谢怀德看着有些儿跳脱,倒是谢家最有人情的一个,怎么肯不认亲娘。是以玉娘玉娘特地叮嘱冯氏,务必看好了马氏,不令马氏再生事端。

冯氏本性也聪明,听着这些话心上一缩,要说自玉娘得宠来,屡屡叮嘱家人不要生事,连着在阳谷城的本家也一样,偶尔有些胡闹的,可真要借着昭贤妃名头生事的几乎好说没有。偏这回郑重其事地提一笔,她素来不是空口说话的人,猜着玉娘本意便低声道:“自从娘娘得病,母亲在家建了佛堂,为娘娘日夜祈福,不敢有一日疏忽。”

玉娘听着这话才松了口气,微微笑道:“辛苦母亲了。”转头与珊瑚道,“将前日圣上送来的两支人参与世子夫人带回去,赏与承恩候。”冯氏双手接了,替父谢恩。玉娘是才小产的人,不耐烦多说话,也就叫冯氏退出。

不说冯氏回家,如何转诉玉娘吩咐,谢氏父子商议如何不令马氏再在外走动,以免再招惹事端。

只说因在乾元帝心中认定这回都是李源挟私污蔑,委屈了玉娘不说,更折了个孩子在内,乾元帝只一想着玉娘那场痛哭,悲惨欲绝,心上便似刀绞一般,恨不得立时废了皇后,册玉娘为后,好叫玉娘展一展欢颜,无如李源的奏章不好公诸于众,皇后也无大过,因此废后,只怕御史们不肯干休,到时必定扰扰攘攘,与玉娘名声不利,只得暂且忍耐。

乾元帝到底不肯平白便宜了李家,收回李媛手上所有金册金宝是一桩,更要升一升玉娘份位。只皇后之下,三妃已满,难不成黜了贵妃,将玉娘升做贵妃?贵妃高氏为人虽有些任性,可也无大过,且才折了幼子,平白无故地废黜她,乾元帝倒也狠不下心,因此便礼部拟个嘉号来,使超脱诸妃之上。

要说礼部尚书也是个妙人,最是明白是非曲直,看着帝心所向无可逆转,便肯逢迎,只道双贵妃并立亦可,若要昭贤妃后来居上,保留嘉号即可。不想乾元帝是一心要哄玉娘欢喜的,只给个贵妃位算什么?不肯答应。到底尚书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见着乾元帝意有不足,一咬牙,索性道是昭贤妃代后执掌宫务期间“清廉端庄谦恭有度”,宜上尊号为“宸”。

宸极者,代指帝星,引为帝王。乾元帝这才喜欢,道是:“宸妃号即尊,又代摄六宫事,位列诸妃上,体制宜崇,尔等拟个礼制章程来。”礼部尚书原先以为不过同寻常妃子册封一般,遣使册封便了,竟有特旨,可到了这时,也由不得礼部了,只得回去商议。

先是,礼部请乾元帝以册贵妃仪册立宸妃的折子叫乾元帝掷回。册贵妃时,贵妃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穿翟衣,正中向北面跪下,由正使宣读一篇冠冕堂皇骈四俪六的册文,册文铸成金字,缀于玉版,是为金册。读罢,正使授册,先将册递给左边的女官,女官跪接,转奉与贵妃,转奉贵妃,贵妃递与立在右侧的女官,放在桌上,而后副使授宝,如授册仪,至此礼成。

大殷朝的贵妃也算体面,能在自家宫中受内外命妇朝贺,不想乾元帝将折子掷回,说是太轻忽。礼部无奈,只得再行商议,在贵妃仪注上再加成。可加多少颇有争议,就有侍郎怒道:“加什么加?再加也不过是个妃,还能如何?”这话还未说完,就叫众人拖在一边,堵了口道:“禁声,你想死么!”

仪式还好说,在贵妃仪上加成些许,也算有个参考,可宸妃服制从无前例,也要拟定,不过半月时间,礼部上了三四回折子,都叫乾元帝驳回,最后更批说“不用心”三字,道是,你们若不能,朕就换能的来。

这是要换礼部尚书的意思?直唬得礼部尚书魂飞天外,愁得头发也白了许多,还是兵部梁丑奴瞧着他可怜,指点道:“宗正主司皇家亲族或外戚勋贵等事务,主祭祀、册命等,熟悉仪注,兄台不若请教一回宗正。”礼部尚书听着有理,便将这几回的折子都整理了,往宗正府上求教。

乾元朝的宗正是楚王,论起辈分来,乾元帝还要唤一声族叔,年已将七十,虽将古稀,因素日爱个舞枪弄棒,身子倒是强健,眼不花耳不聋的,对朝中事门儿清。虽乾元帝还未明旨册昭贤妃为宸妃,可又怎么瞒得过他,连着乾元帝几次驳回礼部议的仪注章程也知道,虽觉乾元帝对昭贤妃偏宠了些,却也不反感。

一来,楚王的嫡出幼子幼年就定的亲,定的是临安候世子的嫡次女只待女孩子及笄就成亲的。而临安候的外甥孙女嫁的正是昭贤妃娘家承恩候府嫡次子,因此两家也算联络有亲。且楚王也知他这个宗正,说到底还是要听乾元帝的话,乾元帝又不是那等软糯无能的,其实性子专横,又肯记恨,为着个妃子的体面得罪他,很不值当。且以乾元帝对昭贤妃的喜爱,日后册后也不是不可能,倒不如趁着如今卖个好,他嫡子庶子的有好些个,总要为他们留个人情。

只是楚王身为皇叔,又是宗正,倒是不好自家出面,便暗示了临安候,再由临安候提点了梁丑奴,叫梁丑奴引礼部尚书过来。礼部尚书叫乾元帝逼得几乎好说是焦头烂额,听着梁丑奴的指点,果然求上门。

楚王看着礼部尚书上门求教,又故意拖延了回,才肯指点,道是:“圣上即说,宸妃位列诸妃上,体制宜崇,依着我来看,不若如册皇后仪稍减一二,如此圣上也必欢喜,尔等你也好交差。”

礼部尚书听着楚王这些话,虽觉过了些,可再想似乎也没了其他路子,只得回来拟了折子,将册宸妃仪视册中宫仪稍减。

大殷朝服制,皇后具九龙四凤冠,服祎衣;则宸妃具七龙四凤冠,祎衣制式相同。皇后受册明日,要受内外命妇朝拜,先由内命妇内为首一人进而致词:“兹遇皇后殿下兹受册宝,妾等不胜欢庆,谨奉贺。” 赞拜,乐作,再拜,兴,乐止,退,复位。又引外命妇班首一人,入就殿上贺位,如内命妇仪,礼毕俱出。宸妃这一节稍减,礼成次日,内外命妇朝贺而不舞拜。

礼部自以为周全了,不想折子上去,乾元帝依旧心有不足,批曰:宸妃即代摄六宫事,体制宜尊崇,不尊崇无以威严,不威严如何服众?今只在服制上略减,其余仪注与册后一般即可。

折子下来,礼部尚书再肯逢迎也叫乾元帝气得几乎呕血:凤冠上便是少了两条龙又如何?哪个还能顶着数不成!即可!还即可!倒像委屈得不得了一般。真委屈,立她为后呀!

不想乾元帝倒是真觉得委屈玉娘依旧要屈居与李氏之下,又觑着玉娘黛眉微蹙,脸上不见欢喜之色,道是:“好孩子,这一段走下来,前后足有三日方能礼成,可是累得很,你不养好了可不成。待你受了册,哪个还能盖过你去,就是李氏依旧在,也不过是个虚名。”

玉娘却是不肯展眉,只含泪道:“总是妾自家不是,也合该有此报应,怨不得旁人哩,哄了圣上,倒要圣上来替人周全,妾如何安心呢?”说着泪珠儿扑簌簌地落下来。

乾元帝听着玉娘这些话,跌足道:“你这孩子也太会伤人心,我已这样赔情了,你还要哭,哭伤了眼可怎么好。”又抽过帕子来替玉娘拭泪,玉娘又道:“妾哪里是怪圣上,妾只求圣上日后若有什么,圣上先来问问妾,允妾自辩一回,妾也就安心了。”乾元帝叫玉娘说得心酸不已,哪能不答应。

次日,乾元帝便命翰林院拟诏,册昭贤妃为宸妃,位在诸妃上。又命宸妃摄六宫事,体制宜崇,先期祭告天地、太庙,如册中宫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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