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_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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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忙从掌簿手中接过河道统录一翻阅,竟真见那统录之上,赫然写着此处“二百四十八丈宽”几个字,一时之间,他只觉一阵头重脚轻目生晕眩,几乎开始怀疑起人生——

回想起过去几十年来,他每月风雨无阻测量河道,赶上江面浩瀚时,更要好几个时辰往来江面,才能测好一处江宽,可可可,如今这温彦之,竟就用了一刻不到,就将那江宽给算出来了?

谭庆年心中对祖宗之法的奉若神明,在此时瞬间崩塌,双眼愣愣看向温彦之,那脸上装出的知礼再绷不住,口中官话也再打不圆乎。方才他恃法自傲,根本没留心听温彦之和自己儿子的话,此时只颤声震惊问道:“你方才怎么算的?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谭一秋在老爹旁边捂着嘴偷乐,正待开口笑上两句,却听温彦之身后突然传来个清朗的声音道:“彦之算数之学更胜当年,叫人羡慕啊!”

这声音好似空溪流水,透着泠然,温彦之惊喜地回过头去,见了来者便笑出来:“知桐!你来了!”

来人竟正是之前因操持兄长丧礼,而与众人在千叶县分别的方知桐。

方知桐正背着个行囊站在不远外江边,原本就清瘦,此时身形竟比量分别前更清减了,可清俊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有神许多。他正望着这边,显然是从方才就在瞧了,目光掠了江面,落回温彦之身上,满脸都是欣慰与平和:“彦之,我瞧你是出师了,淮南水事真有望了。”

温彦之愉悦之情溢于言表,连忙几步走过去,正想关切问上几句方家事宜,可却还没来得及说话,竟被一道松绿色人影猛地挤开了!

谭一秋撞开温彦之也并不作停,只发疯了一般冲上前,一把逮住方知桐的手肘磕巴道:“你你你!你记得我吗!我,我找你找了两年多!”

“……?!”方知桐被他此举下了老大一跳,定眼看着比他壮了一整圈的谭一秋,感觉清瘦手肘被他十指抓得死疼,只有些心虚地讷讷道:“这位公子是……?”

——莫非我曾经作假画时害过他?上来寻仇的?!

谭一秋一双眼睛几乎要闪出光来,生怕方知桐不记得一般,扯着他手臂朗声笑道:“是我呀!你在汉林山道上教过我治水的啊!你怎么能忘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温彦之好像很高大上,但就是用的相似三角形……

谭总督双重打击:

啊啊啊我被温彦之刷boss过去了!

啊啊啊我儿子居然喜欢上个男的!

本总督活不下去了,来人啊,我要跳江!!!——

hhhh谢谢给我砸雷安慰的bamboo君,陌君,和路不近其叶君!哎哟感觉我被你们狠狠宠爱着!

今天我这儿太热了,我有点中暑,中秋大概是不能加更了,我争取明天能更新吧,一天课。大家中秋快乐,吃月饼啊!么么哒!

  ☆、第84章 【都长这么高了】

方知桐一脸懵地愣看着谭一秋,神色复杂地回忆了老一会儿,终于薄眉一松,展颜笑道:“啊!是你啊!那个——小监生?”

“……小……?”顿时,谭一秋抓着方知桐的手都僵了。

什么叫,小、监、生?……两年前谭一秋因父职恩荫去国子监念学,年中归省萦州,在汉林山道偶遇独到萦州视察地势的方知桐时,他已十九岁了,虽是个未冠的监生不假,可他自幼好动康健,真讲道理估摸自己的身量,何得一个“小”字?

他愤填膺要说话为自己正名,方知桐却已很热心地反握住他手臂,双眼清亮看着他道:“都长这么高了?”

轰。谭一秋全血贯脑,胸口发闷,顿时青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知桐,你们认识?”温彦之笑起来,“这倒赶巧了,谭公子对我尚有救命之恩。”

这时候谭庆年也转来,瞧了瞧自己那一脸吃瘪的儿子,目色探寻道:“一秋,这位是……?”

这一问落到谭一秋耳中,倒叫他狠狠一顿。因为他忽然发现,一别两年之后,除却听见温彦之方才叫出“知桐”,除却知道方知桐十分懂治水,除却记得方知桐这气度身姿,其他姓甚住哪作何营生,他竟一概不知。

身形颀长的青年扯扯自己已经非常平整的松色袍子,在老爹探寻的目光下,挠着后脑勺,一双眼睛染着尴尬,求助似的望向温彦之。

温彦之木然看他:“……?”

——你们不是,很熟的样子么?方才几乎就要认起亲来。

倒是方知桐早年已在京中养出圆融脾性,人在工部亦早听闻过谭庆年,此时当即连连抱拳:“草民方知桐见过谭总督。草民早年在工部任过小职,谭总督之名如雷贯耳,无奈无缘拜会,如今得见,实乃草民之幸。”

“……方,”谭庆年浊目一转,在官涯沉浮中思索一番,想了起来,“你是从前那……秦尚书时候的侍郎?”他刚经温彦之触过霉头,此时听方知桐一番话说得知情知礼、对他很是敬重,不由生出分“总算遇了个如此懂事后生”的感悟,顺带瞥眼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叹气抬手虚扶了方知桐一把,和气道:“免礼罢,谭某对你亦有耳闻,从前秦尚书口里,夸你是不带停的。如今秦尚书沉冤昭雪,如你般人才,今上慧眼如炬,定会重新启用。”

“谭总督,实不相瞒,”温彦之也向谭庆年抱了一拳,“方知桐此番是经今上着点,专程来萦州与我二人一道,督改萦州排水的。”

“……”谭庆年的脸上登时又从和气变回了干瘪:“一道?”

今上还嫌这温彦之不够,居然又派来一个!

温彦之想起还要往下游统录河道,干脆拉上方知桐道:“知桐你既然来了,不如先同我与谭总督去测水,有你在,算学之事也事半功倍些。”

不等谭庆年将“方公子舟车劳顿不如歇歇”说出口,方知桐竟已经十分热切地应道:“如此甚好。”还向谭庆年拘了一礼:“谭总督学富五车、经验颇丰,望能不吝赐教,草民感激不尽。”

这在情在礼的模样,将谭庆年捧得一句拒绝的话都讲不出来,忽叫他此时又生一感。

——如此圆融的后生,是否又懂事得太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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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量之事挨到下午了结了大半,饶是算学简易,可各人沿着河道折腾数十次,也已累得精疲力竭。

温彦之走得腰酸腿疼,坐在马车里呆呆看着车壁,眼皮有些打架,全赖自小习惯秉持身姿端正。可他转眼去看方知桐,按说他舟车劳顿几日还未得休息,比起自己来更该疲倦,可此时的身姿却比自己更加挺拔,背脊笔直地坐在对面,半分不靠车壁,手上还执了卷温彦之的图纸,看得全神贯注,全然没有强打精神的感觉,仿佛自来都是如此劲头,同从前在工部大堂上理卷时一模一样。

温彦之见着此景,不由眉梢都松下,念及从前种种,只觉此时此刻的方知桐,终于真正变回了他过去认识的那人。

谭一秋坐在他身边,看着对面方知桐,不由也挺直了自己脊背,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他一把:“温员外。”

温彦之扭头询问地看他,累得没想说话。

谭一秋朝方知桐看了一眼,悄声在他耳边问:“劳温员外告知一秋,方公子年岁几何?”

温彦之愣了愣,想想抬起手来,骨节分明的玉指一伸比划了个二,又卷起比划了个六。

——二十六岁……!谭一秋顿时憋声垂头去看脚尖。

——怪不得要说自己是小监生……原来,他比自己年长整整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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