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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GL]_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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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球场刚才不过是一锅温水,这会儿便像是瞬间沸腾起来一样,我稍有失神,也踢着马加入战团。

  八匹马前后左右团在一起,相去不过数丈,三十二只马蹄或起或落,扬起大片尘土,独孤敏见势不好,将球勾起,反手向后,想传给韦欣,房十一转眼就在她身后把球劫了去,反倒传给她姐姐,房七带球回走,又被裴兰生抢走,裴兰生还不及带球,又被韦欢一个矮身斜勾给勾了去。韦欢使出她那假动作的本事,将众人甩在身后,一路将球带到附近,右手一挥,击进了球门。

  球刚进去,鼓声便停了,那一炷香也被小心掐灭。韦欢离我近,一转马头过来,笑着说:“不是让二娘守住一人么?怎么想起到场中追逐了?”

  我说:“总不至于叫你一个对她们两个罢。”

  韦欢笑看了我一眼,没多说话,只与我一道缓缓骑到场外。王诩带了几个宦官要来抚我下马,我见其他人都还坐在马上,就摇头拒绝了,他又端来一杯冰镇蔗浆给我,我看韦欢在拿水袋,弯腰问王诩:“蔗浆还有么?”

  王诩轻声说:“公主喝完了,小人再去倒。”我就知道这是从父母跟前拿的,摆摆手叫他不要麻烦,一手去取水袋,一手把杯子递给韦欢:“给你。”

  韦欢怔了怔,没马上接,只用眼问询地看我。

  我解释说:“你方才动得最多,最需补糖。”我算是看出来了,哪怕我贵为公主,亲爹娘在场坐镇,也架不住一帮熊孩子玩脱了,到时候万一真的不小心输了(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小),或者被让得特别明显(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来个大家都慢悠悠不动手,光等着我一个人击球入门什么的,岂不是很难堪?还是先照顾着韦欢,让她把这场球体体面面地赢了再说。

  韦欢虽然不懂这些来自后世的运动原理,却显然知道我是在笼络她,对我笑了下,接过杯子,我怕她不懂,又赶紧提醒:“不要喝太多,喝一点就行——我可不是小气,这是冷的,一冷一热,喝多了不好。”甘蔗在本朝还是稀罕物什,只有达官贵人才可享用,当然,这东西在大明宫里自然又算不上什么了。

  韦欢听我这么说,便举杯喝了一口,她喝东西的姿态算不上斯文,喝完嘴角沾着一点水渍,也只是伸出舌头一下舔掉而已。我长久没见过身边的女人做这样的动作,竟对她生出几分亲切感来,又不自觉地对她一笑,她以为我是在笑她的行为,吐吐舌头,对我笑着说:“蔗浆很好,很甜,多谢二娘。”

  奇怪,这在我平常无奇的东西,被她这样一喝,又这样一赞,竟变得分外甘醇凛冽、引人垂涎似的,莫非是天太热的缘故?

第12章 对谈

  歇息片刻,鼓声又起,照旧是李睿开球,也照例开得不偏不倚。我方才抢到了一次球,觉得马球也不过尔尔,这回便直接加入战团,跟在韦欢后面,谁知真正上场,我才发觉自己的球技到底烂到何等境地——纵是骑着紫骝,又有众人相让,我却连挤到带球人身边都做不到,不但如此,我一味跟着韦欢,反而数次拦住了她控马挥杆,结果短短两阵鼓间,独孤敏与韦欣便各进了一球,瞬间将方才韦欢得的一球给扳了回去。我懊恼得很,一俟鼓声停止,便借口说要小解,下了马,溜到一边,本想叫宫人把李睿唤过来,悄悄问他些技巧,谁知韦欢也下马过来,我一见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好,只抱怨道:“四娘,你瞧房七她们两个,只顾着自己打球,拿到了球,也只顾姊妹间自己传球!”

  韦欢笑道:“她们能绊住裴、王两个,已是不错,再多了也指望不上。”这分明是说我方才没防住裴兰生了。我有点脸红,本想辩解,后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只对她说:“四娘,对不住,是我拖累了你们。”

  韦欢讶然挑眉,直勾勾地看住我,我给她看得不自在,耐不住性子,便直接问:“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韦欢笑道:“我随便看看,不行么?”

  我只当她在嘲笑我的球技,微微生气,大声说:“当然不行。”

  她斜着头,两眼亮晶晶地看我,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问:“为什么不行?”

  我怒了,叉着腰说:“吾乃公主,当朝除了父亲、母亲、太子阿兄、诸位叔祖父、伯叔、姑祖母、姑母…咳,总之吾身份尊崇,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得的?”咦,怎么越算比我地位高的人越多?难道我一直以为的“三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是错觉?

  韦欢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我才发现她的容貌虽然不算太起眼,眼睛却异乎寻常地漂亮,而且她这种漂亮,不是崔明德那种大家沉稳的清透安详,也不是母亲那种君临天下的深沉霸气,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极其动人的活力,那双眸子里有某种张扬的野性,令我想起草原上的猎豹,虽然我也并没见过真正的猎豹是什么样。

  在我思索之际,韦欢那双漂亮的眼睛转了一圈,嘴角的弧度更深,完全变成了笑模样,她走近一步,近距离盯着我,声音有点低沉:“公主这么说,妾有点伤心呢。”

  我狐疑地看她:“你有什么好伤心的?”

  韦欢眨眨眼,说:“妾自伴读入宫,已有月余,与公主朝夕相伴,旦暮交谈,不敢自称公主密友,却也自觉志趣相投,谁知公主竟以等闲视之,唉。”她叹了口气,两肩塌下,作出垂头丧气的样子:“若是这样,妾又何必费心费力,替公主在球场奔波卖命,得罪诸位贵女呢?”

  “不是这样…”我赶紧解释,“我…我方才是一时意气,你不要伤心…”你这时候说不打球了,我的面子要往哪放?难道当真摆出公主身份,迫使其他人都停住,等我一个一个把球进去么?这事要传出去,我还不得青史留名?我可不要成为后宫列传里面那些反面例子,让我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史上无名的“唐某宗第二女”就好。

  一想到这件事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我就有点着急,伸手抓住韦欢,压低声音求她:“四娘,阿欢,我…我不过一时玩笑,并不是当真以公主的身份来欺压你,你…莫要恼。”要恼也一定要先替我把球打完。

  韦欢看我的眼神更直勾勾了,我被她看得不自在,扭了下头,韦欢便突然笑了下,道:“我方才看你,是因为我从七岁便下场打球,世家贵女,县主公主,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一位如二娘你这样,肯对我一个参军之女说‘对不住’的。”

  我万想不到她竟是因这事才看我,没好意思说其实我只是有求于她,平常对人也没这么和善,只含糊地答:“本来也是我不好,有什么肯不肯的。”

  韦欢只是笑,我见她立着不动,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也就站着,结果外面李睿打发人来催我们出去,我急忙要走,又被韦欢拽住,我侧头看她,她指了指里间:“马上颠簸,二娘还是去一下为好。”

  我脸上一红,飞快地钻进偏殿,谁知今日为了骑马,在裙子底下穿了一条改自李睿的袴裤,杨娘子将这裤子紧紧束在我身上,我费了好大一股劲还没解开,扬声叫了几句,不见宫人,却见韦欢走进来,问我:“二娘有何事?”

  我吓了一跳,问她:“我的宫人呢?”

  韦欢对外努努嘴:“不是二娘把她们打发了么?”

  我才想起刚才说话的时候已将人都赶到前头去了,有点急,想托韦欢替我解一解裤带,又恐她不愿意,只能低声说:“四娘,烦你去将杨娘子找来,我…解不开这个。”

  她看了我一眼,走过来,两手灵巧地一拆一动,便将我的裤带解开,我松了口气,对她说:“谢谢。”

  她听见这句谢谢,又看了我一眼,对我笑:“其实你直接叫我替你解就是,不必还到前头叫人。”

  我说:“那不行,人家周文王那般崇圣,都要自结袜系,你如今是要替我赢球的肱股之臣,我怎能以寻常奴婢驱使你?”

  韦欢见我起身,随手又来替我系裤带,一面系,一面说:“你说的典故,我没听过,我只知道,平常女儿家要好,相互帮忙是常有的事,我在家还替七娘穿衣呢,也不见得她就使唤我了。”

  我说:“七娘是你亲妹妹,你替她穿衣,自然不一样,不然若是韦三叫你替她穿衣,你倒乐意么?”

  韦欢系带子的手一紧,勒得我呼了出来:“你轻点。”

  韦欢明明是自己失误,却狡辩道:“若不紧些,等下骑在马上,落了出来,才是好看!”又道:“外头催了,快去吧。”

  我见她似被我戳到痛处,倒不忙着出去,笑嘻嘻问:“韦三常欺负你么?若是,你只管跟我说,纵然今日不能让她露丑,改日我也要给你出气。”

  韦欢仿佛故意跟我抬杠似的,挑眉说:“这会儿二娘不说周文王的典故了?”

  我笑:“她如何能与文王的大臣相比?你只说她平常待你如何,若待你不好,我替你想法子。”平心而论,我和韦欣真没有什么过节,可是不知是不是因和韦欢更为投缘的缘故,我对韦欣越来越没有好感,何况前世我看过太多言情故事,那一股由绿123言情而培育出的嫡庶正义感使然,瞬间便脑补出韦欢从小到大被欺压的一段血泪史,恨不能当即化身正义使者,好生地替韦欢出这一口恶气,可惜韦欢这家伙直到再次上马,也没就此事给我个回应,只是嘱咐我:“二娘的马好,不如只在丈许地外掠阵,见到她们有谁出来,便引马前行,超在她们前面,不必忙着去勾球,先把人拦住是正经——若出来的是独孤敏,二娘便千万要小心些,她这人鲁莽得很,去年曾把裴兰生的族姐给撞得跌下去,二娘骑术虽不弱,却只怕万一。”

  我听她说得凶险,也不逞强,点了点头,看了眼筹码,又有点担心地道:“还剩两阵鼓的时间了,若是…你也不要急,输了就输了罢。”

  韦欢盯着韦欣,淡淡道:“我答应过二娘,此战必胜。”

第13章 事故

  韦欢认真说话时,眼睛似乎比方才更亮了,她的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了骑士的决心似的,马蹄四下动了几次,从鼻子里喷出一大口热气。

  我们两个刚才已经耽误了些时间,李睿急着开球,这一杆打得有些远,我想起韦欢的话,缓了几息才策马,紫骝轻松便跟在众人后面,落后约一个半马身。

  我有些紧张,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向前弓,右手握紧球杆,将之紧贴在紫骝的后腿,万一要出去,立刻便可以用球杆抽打马腿,令紫骝快速越出——到了这时候,我早已忘了父亲说的不要使力的话,满心只有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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