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途中与你相见_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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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樱瞪着他,威胁说:“那我就从你身上跨过去。”

  他倾过身子,暧昧地压低声音说:“跨过去可以,最好光着身子。”

  裴樱大窘,瞬间脸红到耳根子底下,她啐一口:“流氓!”

  “哎唷,你怎么知道我是流氓,顺便问一下,你知道什么是流氓吗?”苏正则似笑非笑瞅她,话里意味深长。

  裴樱看懂了他的意思,料不到他脸皮这样厚,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她瞪他,他却满脸笑嘻嘻,眼神里裹挟着一丝促狭的火辣。

  苏正则点头道:“看来是知道的。”

  裴樱终是丢盔弃甲从灶房绕出来。

  裴樱抱着油布上了房梁,苏正则在屋檐下摇头晃脑将一出《智取威虎山》唱得腔调十足,也不知有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高兴。裴樱不是个爱惹是生非使坏主意的人,但是不知为什么,想着他这个高兴样子,就是忍不住要给他寻点晦气,还没来得及行动,一辆摩托车突突突地由远而近驶过来,停在了张家的大门口。

  “哟,小陈老师,你来啦?”路过的村民打着招呼。

  小陈老师十分兴奋:“村长刚给我打电话说张医师家灶房屋顶椽子断了让我明天来修,我怕明天下雨,赶紧带了一根过来。”

  “陈老师真是有心了!阿樱,阿樱,你赶快给陈老师倒盆水擦脸。”张医师不知从哪儿回来,一路小跑,颠颠地吩咐裴樱招待客人。

  裴樱讨厌陈建州别有用心的殷勤,但说到底到底是客,又是来帮家里修屋顶,她郁闷地转回灶房拿毛巾。

  陈建州这才发现张医师家门口的躺椅上竟然躺了一个年轻男人,那男人长得英俊帅气,只是态度有些懒散,衬衫扣子东扣一个西扣一个,袖子胡乱撸到肘边,外面那件外套也被他随意地地敞开着,一只手打着石膏挂在颈上,头发乱得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模样乱七八糟。可饶是这样,这男人身上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倜傥贵气,更别提他那张脸,他心中警铃大作,问张医师:“这位是?”

  “他是前天在大水沟翻车的负责半坡铅锌矿的董事,被村长救了,村长让他暂时住在我家里。”

  陈建州打量苏正则的时候,他同样也在观察他。陈建州三十多岁,个子不到一米七,五官平庸普通,乍一看和村上许许多多打工回来的村民差不多,唯一能区别出他们的可能就是他今天的这一身打扮。

  说是来修屋顶干活的,可他显然是经过精心修饰过的,他里面穿着件簇新的白衬衫,外面学八十年代的港剧男主角套了件羊毛背心,头发用发胶梳过,可惜这一路上骑着摩托车,发胶将仆仆灰尘如数沾在了上面。

  陈老师小心礼貌地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陈建州,是水头镇初中的老师。”

  苏正则漫不经心地点头权当致意,却并不介绍自己,态度十分傲慢,还是张医师打圆场:“他叫苏正则,我们都叫他苏董。”

  裴樱远远地看着他们,同时也将苏正则鄙视陈建州的目光看在了眼里,她知道苏正则必定是在在嘲笑陈建州的打扮,但她心里明白陈建州这样的打扮已经是水头镇比较讲究的了,不知怎地她心里有些心酸,端着水走过来,走到一半却又折回去,不一会儿她出来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盆里漂着一块碎花白毛巾。

  苏正则和陈建州的目光同时落在那雪白的毛巾上,裴樱脸有点红。她倒不是怕苏正则看,原本就是想为陈建州在苏正则面前撑点腰,可见陈建州那样子,显然又让他误会了。

  陈建州红着脸,客气地接过脸盆说:“小樱,还是我自己来好了。”又朝苏正则点点头,“我先去洗脸了”说罢端着水朝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头看那块白毛巾。

  苏正则便将目光移到裴樱脸上,似笑非笑地,摇晃着脑袋在哼:“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裴樱白他一眼,进了屋。

  傍晚时分,许多下地干活的人从田垄那头走回来,上牛村认识陈老师的人多,过路都要打几声招呼。

  一个老大爷挑着一担子路过,看见屋顶上的陈建州,故意道:“哟,张医师,好福气啊,你外甥女婿来给你修房子啦?”

  张医师含含糊糊地笑着打招呼:“回来啦?”

  全村都知道裴樱未婚,这大爷走近后又假作惊讶:“哎呀,原来是陈老师啊,真不好意思啊,天黑,我没看清。怎么,这么晚还帮张医师修屋顶啊,哪天也帮我家来修修啊。”

  陈老师心里很受用,高兴又腼腆地答应:“好啊,你哪天要修房子,叫我一声就行。”

  “好是好,可是家没有外甥女,你也管修么?哈哈。”

  想着裴樱就在屋里,陈老师到底不好意思地说:“您老真爱开玩笑。呵呵。”

  老大爷走到大门口,小声跟张医师说:“上回我屋里头人说,水头镇初中陈老师相上你家小樱了,原来是真的啊。陈老师不错,知识分子,家里在镇上那栋楼足有五层吧,啧啧,那么多间房,住都住不过来,真是好福气啊。”

  碍于陈老师正在房梁上,张医师怕裴樱面皮薄,他支吾几句把那人打发走了。裴樱却在屋后听得清清楚楚,一想到人精一样的苏正则应该也听见了,她就很不好意思。她呆呆地望了一阵那条小河,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如潮水一般涌上一股怆然。

  如果她不嫁给陈建州,在上牛村也很难再找到婆家,她又没本事,在地里干个农活都没人家利索麻溜。将来舅舅不在了,她老了,又怎么办呢?

  陈建州虽然吃的是公家饭,农活却也从不落下,那椽子和屋顶经他三下五除二,天没黑已经修好了。招待客人吃过晚饭,因张家唯一空闲的病床让苏正则占了,张医师也不留陈建州过夜,任由他骑着摩托下山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大宇来叫裴樱去砍柴,让她换点粗布旧衣服,这样进山方便。

  裴樱答应着去药房的纸箱里翻旧衣服,那纸箱里都是张医师从前打工从各地收回来的破烂衣服,穿不了又舍不得扔便都积压在一起。

  苏正则疑惑道:“你真的要去砍柴?”

  裴樱理他。

  “不是吧,你,你砍得动吗?”这倒不是苏正则夸张,他上下打量了裴樱那小胳膊细腿一番,不可思议地说。

  裴樱不理他的嘲讽,换上了那套男式的衣裤,把下摆扎进裤子里,袖子也细细地卷起来。乡下人见惯了农妇下地干活的打扮,没人觉得可笑,大宇还建议她再找个帽子,否则头发容易被山里荆棘挂住。

  裴樱又去纸箱里找帽子,不一会儿便翻出一顶军帽戴上,她那一身打扮看得苏正则想笑又怕她生气,可还是让裴樱看到了,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苏正则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道:“你怎么把自己打扮得跟刘胡兰似的?”

  她在女监里呆习惯了,女人们在一起很少讲究穿戴,此刻被苏正则这么煞有介事地点评了一番,裴樱心里有些惭愧,恨不得脱掉这身衣服。但转念一想,自己怎么会被他动摇了呢,又有些生气,便不欲理会他。

  一直到下午两点裴樱才担着木柴才回来,大宇走在前面,经过张医师药店时他把柴一放,望着落后的裴樱对张医师嘱咐道:“张医师,待会儿记给你外甥女抹点药,姑娘家可能是从没做过这些粗活,肩膀都磨出血了,现在肿得像个包子一样。我让她少砍点,只给她捆了一半,没想到还是才走两里路就把肩膀磨出血了。不过,你这外甥女可真吃得苦,肩上磨得血浸透衣服,她也不跟我说,好在我看见了,我让她分点给我挑,她也不肯,硬是把木柴给挑回来了。”

  “唉,这孩子,就是倔,不让她去,非去。”张医师叹口气看着走近的裴樱,接着对大宇道,“今天可真是麻烦你了,要不然在我家吃了饭再回去吧,饭菜在灶上,都是现成的。”

  “都是屋里人,说这些干什么,饭就不吃了,你等会帮她看看,我屋里头还等着呢,先回去了。”

  “好,好!”

  张医师接过裴樱的柴火,道:“灶上温着饭,你先去吃饭吧。”

  裴樱顾不上吃饭道:“有热水吗?”

  “热水也有,都在灶上烧着呢。你的肩膀给我看看。”

  裴樱避过舅舅,佯装轻松地说:“我没事,我先去洗澡了。”

  张医师知她性子倔,也不好勉强她,只得由她去,叮嘱道:“小心些,伤口不能进水。”

  乡下农家是没有浴室的,厨房和盥洗室合二为一,厕所单独设在外面,平日洗澡就用大木盆装了水在堂屋洗。裴樱打好水,关了门,张医师没地方去,又背起手慢慢踱步到对岸商店去看热闹了。

  裴樱坐在木盆边脱衣服,肩膀的皮被磨破,混着汗水血水已经与衣服结了痂,不去注意还好,此时要把衣服脱了,轻轻一撕,只觉得像要从肩膀上揭走一层皮,裴樱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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