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途中与你相见_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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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上班,程远在客厅碰见她,跟她说自己先去楼下等,一会开车一起去公司。

裴樱整装完毕,一边下楼一边犹疑,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还罢了,又在一处上班,每天还坐他的车,这以后真不知该多尴尬。不觉已走到程远车边,她犹豫了一下该不该坐副驾驶,若不坐前面,岂不是堂而皇之把人当司机了,若是坐进去又……她想着却还是开了前门。

副驾驶座上却放着一只电脑包,她愣了一下,程远仿若才反应过来:“啊,不好意思,我每天一个人都习惯了……”说着要去把包拎到后座。

裴樱忙道:“没关系,我坐后面好了。”马上打开后座将电脑包扔进去,矮身坐了进去。

此后几天虽然依旧坐程远车上下班,但除了早餐,二人都在公司解决剩余两顿,晚上下了班,程远若无应酬也是关在房内绝不出门半步,虽然偶尔撞见还会有些尴尬,却比初始她预料的要好多了。

裴樱没上几天班,又被张玉珊一通电话十万火急召回了省城,不待她同意,已提前知会行政部给她出了机票。

傍晚五点钟,张玉珊的别墅花园。

花园里建着个红漆木质小凉亭,亭子立在水上,一条小径连接主路,周围隔水种着高大的合欢花,树下密密实实簇拥着大蓬大蓬的栀子。栀子花幽暗洁白坠在郁郁葱葱间,又随茂盛枝叶争先恐后往水央木亭探头,合欢花高大的树枝横溢斜出搭在木亭八角顶上,粉色花须洋洋洒洒铺满半边屋顶,间或飘下几朵落入水中,池底水波微漾,几尾艳丽的锦鲤姿态娴雅,悠游摆动长尾。夏末的暑气蒸腾着浓花厚草,风乍起,吹开一园清凉芬芳,说不出的惬意。

此时木亭中央木桌旁坐着一男一女。

桌上搁着数份文件,那年轻女人正用签字笔认真签署自己的名字,手肘搁在一旁文件上,偶尔能瞧见漏出的文件名《检察机关刑事损害赔偿申请书》。

不多时她把所有文件签署好,那男人仔细查看过,这才将文件收在包里对她说:“大概半个月后会有结果,我还有事,先不打搅你了。”

裴樱又感激又尴尬,却不知如何表达,只得干巴巴地连连道谢。

那人含糊一笑,意有所指:“要谢也不该是我!”

裴樱一时语塞,心里又烦了起来。那人已里拎着公文包冲她微笑道别,又朝不远处那一大一小散步人影点头,这才走到路边的雷克塞斯前钻进去,开走了。

张玉珊把儿子交给保姆,走过来,裴樱仍旧混乱着,也不及回避。

张玉珊隔着不远不近审视她:“陈巍已经很久不接案子了。”

“……”

张玉珊笑:“还说不是王洁瑜的对手,你哪里省油了?”

“我……”裴樱想了想,结果虽然已摆在面前,她却仍旧理不出头绪,更不知如何解释,“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你有那本事吗?”张玉珊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来,探看她脸色,“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还能帮你争取到赔偿,算起来你自己当年认了罪,也算妨碍公务。”

裴樱关心的不是赔偿,心中惭愧又希冀,忐忑不安问道:“真的有用吗?”

自从听说王洁瑜手中掌握当年李心雨的罪证,她就试图上网查过。但是过了这么多年,她当年也认了罪,而且两年前王仕尧的案子牵连部门甚多,下狱的下狱,自尽的自尽,关键人物死无对证,李心雨又下落不明,国内司法关于受理赔偿这一块一直区分不明,只怕有冤无处伸,查来查去心也灰了。

“陈巍当年可是本省律政界炙手可热的金牌律师,后来虽然隐退了,但仍不可小觑,他既然说半个月后有结果,那就一定会有结果。”

裴樱懵懵懂懂“哦”了一句,似乎仍旧不敢相信梦想多年,眼看要成真。

张玉珊道:“人证据都帮你抢来了,不声不响交到该交的地方,又找人帮你办妥手续,你这边打算怎么办?”

骤降的喜悦将裴樱冲得晕头转向,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此时此刻,张玉珊点醒了她,可她仍旧不愿正视,故意纵容自己的忽略。

张玉珊闷声笑:“我说错了,扮猪吃老虎,你才是高手,王洁瑜不是你的对手!”

裴樱被张玉珊叫回来,却原来是她当年那件案子出现了新的罪证,省里已经启动重新审理的程序,陈巍有九成把握可以翻案,这才特地让张玉珊叫她回来。至于罪证如何出现的,案子如何重新启动的,无人得知,但就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陈巍来看,不难推断,而张玉珊显然已经认定了。

如果是他,就算是他,真的是他,自己应该怎么办?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神情仓皇,心内徘徊。

张玉珊奚落道:“有些人,没人对她好,她不在乎,比谁都能甘于寂寞冷清,一旦被人关注,动起心来,却比什么都可怕。”

“我不是。”她语气低下去,更添心虚,“我只是没想到真有这一天。”更没想到竟会是他。

“有这一天又如何?感动了?”

“也……没有。”

“他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和你想重续前缘?”

“你别乱想。他是他,我是我,不管怎样……”

“不管怎样都不会忘记你舅舅怎么死的?”

裴樱失语。

“斩钉截铁说你们没关系,不可能,却整天一副你俩的事不足为外人道的模样,暧昧得要死。我提醒你摆正好自己的位置,员工就要有员工的样子,想好好上班讨口饭吃就要记得,那只是你的老板。王洁瑜捂了两年的东西拿来威胁你不成,这么轻易让他交了上去,你最好想办法让他以后别再打你的主意,否则王洁瑜可没那么好糊弄。”

张玉珊虽时常试探这二人,却没把事情往心里去,现下已将裴樱调离,苏正则却来这么一出。想起王洁瑜当日的威胁,又念及王家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王洁瑜更是连王承孚都疲于应对,她心里拿不准,偏偏对裴樱还不便明说。

裴樱心里也着急,原本坚不可摧的决心顷刻土崩瓦解,扶都扶不住,她十分努力勉强稳固心神,却仍是章法大乱:“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张玉珊不动声色:“王洁瑜希望你怎么做?”

“我也不想再见他,但你不说温世安的事不了结,想走都走不掉吗?”

张玉珊道:“那你就想办法打消他的念头,彻底让王洁瑜死心。他帮了你这一次,你们之间爱恨一笔勾销,以后就是个陌生人。你只是他公司里芸芸众生的一名员工,他也只是你的老板而已。其余的,你去杀人放火也好,你被温世安骚扰也罢,都跟他没关系,最好叫他不要再参与你的事。”

裴樱为难道:“这要怎么说?人家根本没说要请客,我就跑去说我不赴宴?”

“那我不管,你和他之间的事,你自己去解决。我只要王洁瑜以后不盯着你就行。”

裴樱又在省城待了几天,因为陈巍那边时常需要她出庭,盘桓几日,判决下得却比原先设想得还要快。总共过了十天,陈巍已经通知她去一趟法院。从法院出来,竟还有几个记者守在门口,扬言欲采访她服刑十年一朝沉冤得雪的传奇经历,扯着扯着却又扯到了王仕尧头上,陈巍见状过来拉了她急急忙忙走了。

判决当日报纸上便出现了故去“政法王”的报道,其实也只是捡了她的案件拌着旧材料来炒冷饭,李天祥父女的通缉令倒下得极为准时,刊登在报纸一隅。

陈巍送她到别墅大门口,她便下了车,拿着判决书走在林荫道上,脚步虚浮,心内凄惶。先前在牢里待了十年,每分每秒都在盼望这一刻,此时等到了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喜悦。反而想起那么多逝去的岁月,心内越发凄苦,这一生茫茫然竟已过了一半,过得这样破败不堪,再得这几张纸又有何裨益?心里又恨,如果这一天提前到来,自己根本不会是现下这个样子。

她怔怔地坐在木亭里,攥紧了那几页纸。

张玉珊在家里左等右等,打她电话也不接,还是保镖告诉她裴樱坐在花园出神。

她放下孩子出门来,进了凉亭首先把那判决书和通缉令扯过来查看一阵,不多时冷笑一声:“苏正则对你倒还真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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