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途中与你相见_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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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

  “你乖,别这样。”

  “为什么来了也不肯见我?”

  “行李我帮你放在安检门口,你快上飞机,我挂了。”

  “不要。我不上飞机,我不去法国,我只要你。你出来好不好?” 她拿着手机走到视野最宽阔的地方,满厅搜寻打电话的男人,可每一个都不是他。

  “对不起。”不及裴樱反对,电话已被切断。

  裴樱再拨过去,苏正则不肯再接,她不死心,疯狂地回拨着,毫无回应。

  她崩溃地拿着手机走到大厅中央,对着人群,对着这个世界愤恨地放声大喊:“苏正则,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给我出来,你出来,你出来……”话没说完,已连声咳嗽起来,涕泪四流。

  所有人似看疯子一般瞧着她。

  一个地勤人员主动走上前:“请问您是裴樱吗?您的航班即将起飞,请您尽快登机。”

  “你怎么知道我是裴樱。”

  “刚有位先生通知我。”

  裴樱捉住她双臂,眼里冒火:“他在哪?”

  地勤小姐被她吓住,小声道:“他已经走了。委托我把这个给你。”她递上一个小纸盒。

  裴樱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本房产证,几串钥匙,她蹲在地上,将那东西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地勤安慰她:“小姐,快登机吧,不要影响大家的旅程。“

  裴樱再回到法国,暑假已经开始。同学们要么回家,要么出去旅行,她把自己关在房里闷头苦练法语。

  黄昏时刻,她坐在塞纳河畔,总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晚上到家,邮箱里收到一封陌生邮件,里面是一张她流泪的照片,那人用法语写着:“小姐,你这么美,别难过了,笑一下吧。”

  这个邮箱地址不久前还发过一张她和苏正则的合照。

  八月的时候,从国内返来的师姐拉她一起去英国散心。同车是来自各国的游客,热切交流,裴樱出神时候居多,总是不知不觉魂飞天外,被人拉回来后也不知方才在想什么。其中一位法国男孩对她颇感好奇,连声追问她为何来法国?

  她笑笑,没说话。师姐替她解了围。

  苏格兰荒野号称欧洲最美的景色,这里不长树,只有草,天空低矮,云层密实,黑色岩石上布满青苔,海风刚劲。荒野空旷得压抑,寂寞得苍凉,像天地混沌初始的蛮荒,桀骜地贫瘠着。

  一种紫色的小花开得正好,又小又暗,平淡无奇,一望无际近乎绝望地怒放着。

  裴樱凭着海风站悬崖峭壁顶俯瞰脚下大西洋怒吼的波涛,人们说这里像世界的尽头,因为站在这里可以眺望天边,往前一步,就可逃离世界。

  这片荒野里诞生过许多著名的故事,来之前那法国小男生就念了一段《呼啸山庄》里著名的台词,希斯克利夫先生在凯瑟琳死去后的心理独白: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怎么样,对我都是有意义的;但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多美好,他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野,而我就像孤魂野鬼。

  她此时深刻地感受到希斯克利夫的绝望,与这片亘古的蛮荒相较,人短暂的一生显得那样渺小而微不足道。她将来学成归国,就算成为丁志恒那样的大画家,这世界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去到再多的地方,在这么美的风景里,她也这么孤单难过,永远像个孤魂野鬼。

  她站在峭壁顶,整个人瑟瑟发抖,仿佛有个魔鬼在推着她,诱使她:往前一步,往前一步就解脱了,她要让他后悔。可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反驳道:不要,不要让他难过。两个声音斗争着,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尖叫一声逃离开来。

  她浑身发抖蜷缩在深草里,远处专注摄影的师姐这才注意到她,荒野上气候无常,大风吹来阴云,法国小男生脱下外套裹住她,她轻轻一挣,师姐按着她用中文对她说:“一切都会过去。”

  回程的路上,师姐一再撮合她和那小男生,她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她先前闷在屋子里想了许久,可就是得不到一个答案,所以不能解脱。从前的从前,顾怀恩总是不给她回应,她也很委屈,也很难受,但是她能放开他,能放过那段日子。可是现在失去苏正则,她就像溺水的人,搁浅的鱼,无论如何不能平静。

  “世界上悲欢离合那么多,命运本来就无常。希斯克利夫如果不那么执念,他和凯瑟琳都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错失了过去,但还有未来。你一定会再遇到一个人,他会治愈你的一切。”

  她伏在师姐怀里泣不成声:“不会有了,不会再有了。”

  “会有的,给自己点时间。”

  一旁小男生听不懂她们的对话,不知她在哭什么,甚为紧张关注着她们。

  回到巴黎,法国男生攻势凶猛,裴樱以年龄为由拒绝了他的追求。她今年三十一,那法国男生比她小七岁。东方女人看不出年龄,且裴樱在国内也一副二十五六的模样,是以那法国男生以为她不过二十出头。那男人被拒绝后回去消沉一阵,不久抱着本翻译版的三毛过来,理直气壮地说三毛比荷西大六岁。

  师姐对这男生好感倍增,总劝说她尝试接触,为他们制造各种机会,她不知怎么就默许了他的陪伴。她心里实在太憋闷,每次下楼都在害怕,怕不小心掉下去,或怕自己跳下去,有个人看着她也好。

  法国男生陪她去塞纳河散步,为她献着各种殷勤,她总是入不了戏。

  隔了没几天,网上一篇新闻稿发布出来,配图是一张华美的婚纱照,男才女貌,引人艳羡,标题为《终成眷属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下头配了不少婚礼大宴宾客的图片,详细报道写得极为煽情,女方锲而不舍倒追十几年,终于打动王子心,青梅竹马的璧人冲破家族仇恨,喜结连理。这辛酸的爱情看得网民唏嘘不已,跟帖人纷纷献上祝福。

  这日,裴樱将那本房产证及钥匙寄回给苏正则。

  一个半月后,网上传来消息,王承孚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其妻家与温启乾被当成省里两个巨瘤,中央领导严令将此两桩案子办成铁案。

  裴樱卖掉房子的时候,以为他们的故事已经结局了;网上刊登结婚报道的时候,她以为所有故事都结束了;她将那本房产证寄回去的时候以为他们的故事已经落幕了;可直至此时,她才痛楚地领悟到,这才是他们的结局。

  从遇见这个人开始,她就一直在回避,逃离。他就像凭空掉下来一般,她从不敢奢望拥有,因为她害怕哪天老天要逼她索还。可是他对她那么好,她不敢走近他,他就等着她;她要跟程远结婚,他那么骄傲的人竟一而再肯为她委曲求全;她来法国,他明明觉得荒谬,可最后也同意了。他总是尽自己最大能力为她提供包容,保护她,安慰她,心疼她,因为他,她能够原谅所有无常的命运。

  她不想失去他,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没有办法。

  她大哭一场。

  十月的巴黎天气转凉,傍晚时候塞纳河上寒风阵阵,裴樱从中午坐到下午,瑟缩着抱住自己,脸上泪痕干了又湿,被刀子一般的冷风刮得生疼。她浑身麻木,有人好心上前询问,她却直不起来,只好强笑着朝那人摆摆手。

  她不知坐了多久,后背忽然传来一阵温暖,一件厚实的男式外套将她包裹住,她抬头一看,那法国男生红着眼睛:“樱,你这样,我很难过。”

  那人蹲她身后,搓揉着她的手脚,抱了她很久,血液才重新回流到她麻木的四肢,可是她还是觉得冷,一直在发抖。那男生将她抱回家放在暖气旁盖上毯子,给她烧开水做热可可。

  她又大病了一场,异国他乡的伤风真让人惆怅。

  她彻底好了后把苏正则的事告诉了他,难过地说:“我心里已经已经没有位置了,这对你不公平。”

  “那我等你,请你有位置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你给我点时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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