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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_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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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修齐咬了咬唇:“好,我听,然后为殿下埋在心里。那殿下是如何脱身的?殿下的母妃呢?”

  秦王轻叹道:“父皇身为一个皇帝,不但救不了自己的妃子,连一个三岁孩童,他想救也难。但是,他尽力了,本王会一辈子感激他。他找来了一位出身高贵的贵妃娘娘,指着她向太后说,本王是贵妃娘娘的孩子,本王从出生起,一直养在贵妃娘娘的身边,本王与那个关在冷宫的疯女人,毫无关系。”

  “这样明白地撒谎也可以?”年修齐疑道。

  “有何不可呢?他要糊弄的不是太后,而是朝臣,是天下士子。他只需要一个理由堵住太后的嘴就可以。他抛弃了母妃,只选择救下本王。太后岂会不知父皇的主意?她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岂容父皇信口雌黄。所以她找来宰相和大将军这些朝廷重臣,在所有大臣的面前,她让贵妃娘娘和本王的母妃一起站在本王面前,然后本王去选,到底哪一个才是本王的亲生母亲。”

  “可是殿下那时候只有三岁啊——”年修齐低叫道。

  “三岁的孩童才不会说谎。”秦王笑道,“三岁孩童的选择,才会让人信服。本王还记得,那时候父皇的脸,已经写满了绝望。他以为自己,一个人也保不住了。因为他有过那样的神情,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本王这一辈子都不会怨恨他。”

  “三岁的时候,在本王的脚下,有两条腥红的地毯铺开的截然不同的路。路的尽头是两个女人,她们同样地美丽,却一个高贵,一个憔悴。”秦王幽幽地讲道,“母妃手中攥着那三尺白绫,眼中含泪地望着本王,她的表情,本王永远都不会忘记。”秦王闭上眼睛,修挺的眉头渐渐皱起来,似乎眼前又看到了那时的情景,“可是,本王此生永远都没有机会弄明白了,她那时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是希望本王投向她的怀抱,在黄泉路上她依旧能牵着本王的手,虽然她柔弱,无力,却会尽她所能地保护着本王,还是希望本王选择另外一个高贵的女人,继续活在这人世间,将她彻底抛弃,彻底忘记?”

  “殿下,不要再说了……”年修齐已经忍不住热泪莹眶,紧紧抓住秦王的衣襟饮泣。

  秦王自顾自地继续道:“在那一天之前,本王的记忆都有些混沌,大概谁也记不住三岁以前的事情吧。但是从那一天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清晰地印在本王的脑子里,本王想忘都忘不了。在本王所有的记忆之初,本王的脚下便只有两条腥红的路。一条是生,一条是死。一条是背叛,一条是情义。只有背叛才能生,若要成全情义,就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我不想听了……”年修齐哭着摇头道。

  “本王站在两条路的起点,在本王的身后,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都在注视着本王,等着本王的选择。他们以为一个三岁的孩子不会懂得这场选择的含义,可是本王在那一刻心如明镜,只觉得他们都愚不可及。他们以为自己在左右一个孩子的生死,却不知自己将被一个三岁的稚儿玩弄于股掌。”秦王淡然一笑,“本王要活下去,所以本王朝着贵妃娘娘走了过去。另一条和路尽头的那个女人,本王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

  “殿下……”年修齐揽住秦王的头颅,使劲地将脸贴上去,流下的泪水沾湿了秦王干净的脸,“我都懂了,我什么都懂了,您不要再说下去了。”

  “瞧你,怎么哭成这样。”秦王哭笑不得地抬手抹去他的泪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从那一天之后,太后对本王更加憎恶了,她却同样地害怕本王。本王知道,她心里的恨有多少,她的怕就有多少。本王只要活着,她心里的恐惧就不会停止。所以你明白了吧,为什么太后总要针对本王,还屡次三番地派人刺杀本王。”

  “我明白,我都明白了。”年修齐抹着眼泪道,“殿下是对索穆尔皇妃有愧,才会对索家这么纵容。我以后不跟他们作对了,再也不跟索家作对了。殿下,对不起,我以前那么任性,什么都不听你的话。”

  “小傻瓜,你跟他们作对是对的。”秦王将被子拉紧了一些,环裹住两个人,“索穆尔皇妃是索穆尔皇妃,索家是索家。本王以前是有弥补的意思,岂知重恩竟养出这么一群白眼狼,还跟云水国勾结上了。如果不是修齐正义执言,捅了索家这个马蜂窝,本王还不知道索家的这些勾当,还要被他们蒙在鼓里呢。”

  “那殿下准备怎么办?”年修齐擦干眼泪,抽了抽鼻子道。

  “修齐想知道?那等明天再来看吧。现在么,长夜漫漫,本王心伤之下更是无心睡眠……”秦王笑了笑,低头凑近年修齐的脸庞,轻声道。

  年修齐白皙的脸颊瞬间弥漫起烟霞一样的绯红,他低头呐呐了半晌,突然将被子一掀,兜头裹住自己和秦王,一起翻滚着躺了下去。

☆、第 115 章

  第二天一早,天色将明之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住了,聊聊无几未落的绿叶被雨水冲刷出几分青翠的模样,几滴清澈的露水顺着叶脉缓缓滑过,无声地滴落在湿润的泥土里。

  秦王起身下床,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沉睡着的年修齐,面上露出一丝温柔笑意。他走到门边,拉开门扇,便有一名侍卫上前下跪行礼。侍卫的身上依稀带着秋夜的寒气,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呆了多久。

  秦王开口道:“什么事?”

  侍卫低首禀道:“启禀殿下,索家昨夜果然连夜逃走,现在已经被属下们制住,只等殿下亲自发落。”

  “发落?”秦王笑了笑,负手沉吟了片刻,摆手道,“你先下去吧,记得务必将索家人严密看守。还有,嘱咐底下人嘴巴严实点,不该说的不要乱说,尤其不要对年大人乱说。”

  “属下明白。”侍卫领命离开。秦王站在门边深吸了一口深秋的早晨独有的清新之气,听到屋里有些动静,这才急忙转身回屋里去了。

  “醒了?”秦王走到床边,俯身在年修齐额上亲了一下,“天色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昨天你被抓的事被杜修闹得满城风雨,今天不用早起点卯了,反正现在时辰也过了,本王替你去大堂看看就好了。”

  “那怎么行。”年修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刚才殿下在跟谁说话?是不是索家又有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有本王在,索家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秦王笑了笑,“以后修齐可以不用管索家的事,交给本王就好。”

  年修齐恩了一声,点点头:“一切依殿下作主吧。”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秦王身上也还未更衣,脸色红了红,抓了抓脸颊,下了床道:“我服侍殿下更衣。”

  “这么好?!”秦王倾身向他,挑眉促狭地笑了笑,“本王想想,这不应该是新嫁娘的活计么?修齐不愧是熟读圣贤书的圣人门生,还懂得遵从三从四德,修齐的夫子知道了一定引以为傲。”

  “夫子才不教这些。”年修齐恼羞成怒的拐了秦王一肘子,从一旁拿起秦王的衣裳,“站好。”

  秦王乖乖地伸手站好,长叹一声道:“原来还是个悍妇。”

  年修齐不再搭理他,把那些锦衣华服往秦王身上堆,那衣衫上的各种系带还十分繁锁,他前前后后忙活了不少时间才把秦王打理整齐。

  “怎么样?!”年修齐推着秦王往铜镜前面一站,一脸自豪地道。

  “恩,还不错,一般般吧。”秦王昂头整着衣领,从鼻子里出声道。

  年修齐也不在乎他的口是心非,从镜子里面看着秦王,满意地道:“我的殿下真好看。”

  秦王一笑,猛地弯身将年修齐打横抱了起来,还在怀里掂了两下,吓得年修齐低呼一声,伸手揽住他,一脸责怪地看着他。

  “本王就知道,小书生色胆包天,一直觊觎本王的美貌。”他走到床边将年修齐放了下去,捞过被子来将他单薄的身子裹住,“身体不舒服就别逞能了,再睡一会儿,等本王把事情办完了来叫你,好不好?”

  年修齐也的确是不太舒服,再说外面寒意森森,被窝里的温暖更让人不舍,他也不再固执,把脸埋在被子里点了点头。

  秦王摸了摸他的脸颊,将锦被的边角抚平掖好,便起身走向门外。

  洗漱完毕之后,士丁便进来向秦王禀道:“殿下,索家人昨夜连夜出逃,属下等人在县城外二十里处将其拦截下来,如今尽数羁押在步合驿内,只等殿下发落。”

  秦王点了点头:“索家巨额家产,可有下落?”

  “索家在百凤县圈占民田,数载搜刮,的确积攒下不菲家业。除田产牲畜粮草这些无法带走的,其他纹银、金条、银票、珠宝首饰等,都在出逃的索家人身上搜出,总计三百二十万两。仓皇之间,恐怕还有他们没来及得带走的。”

  “很好。点齐人马,随本王前往步合驿。”

  士丁领命备好一切,二十名武功高强的王府侍卫簇拥着秦王的马车向着步合驿行去。

  索彤飞等人被关在驿站中,倒也没有受到苛待,只是所有人都被分开关押在不同的房间,院外有重兵把守,更不许任何人与索彤飞接触。这里曾被索海为了一已私欲改造一新,处处奢靡,索彤飞坐在这堪称豪华的驿站客房里,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这个驿站,几乎是所发生的这一切的导火索。步合驿啊,不合意,原来竟会成为他们索家覆灭的根由。当他不当一回事地点头同意索海拿官驿来满足私欲的时候,就埋下了他失败的根缘。这根缘是如此细微,在祸事隐而未发之时,谁也不会想到这祸根竟然如此不起眼。

  索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这颗大树根基稳固了,渐渐地枝繁叶茂起来,没想到,大厦一朝倾倒,竟是如此轻而易举之事。

  他还记得昨夜果断放弃一切出逃之时,满以为这割臂断腕的果决能让索家子弟逃出升天,再寻机会东山再起。整个索家,也只有他能够下定这样破釜沉舟的决心。毕竟在昨夜之前,索家明明固若磐石,谁也不信会有危机临头,他拿出家主的威严才强迫了不情不愿的索家子弟连夜弃家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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