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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周郎[三国]_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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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李睦知道了日后建立三分天下的江东孙策年前向袁术借兵,一借不成,便折返自行募兵,却险些命丧与山越贼手。待从袁术手中要回了千余孙坚旧部之后,渡江而东,兵锋所指,一年之内连定三城。

  袁术为何第一次不肯借兵,第二次却大方地放回了昔日跟着孙坚一路征战杀到洛阳的旧部,他语焉不详,可李睦心里却渐渐清晰起来。

  孙坚兵进洛阳,于一堆残垣废墟里的枯井之中发现了传国玉玺,漫天的大火前,身披胄甲的将军意气风发,一手按着腰间佩刀,一手高举玺印的镜头,给她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她不清楚这传国玉玺究竟是不是演义小说杜撰出来的,可如今两相对照,细思下来,竟是很可能真有其事。

  袁术第一次不肯借兵,第二次孙策却拿出了亡父留下的传国玉玺。一边是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玺印,一边是孙坚的影响力尚未消亡的军队,这个有名的短视之主如何选择,想来是一目了然。

  要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李睦立刻就将主意打到这传国玉玺上。

  身上的衣衫早就湿透了,只在屋内站了一会儿,衣角袖口上滴下来的水珠很快就在她脚边汇成了一圈水渍。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湿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除了一处。

  李睦解开和腰带绑在一起的衣角,露出了兜在里面的一个巴掌来高的竹节。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将风雨喧闹尽数关在门外,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感觉身后的人慢慢走近,高大的人影遮住了大半灯光,李睦却头也不回,用力甩去竹节上面的水,径自打开节口,取出了一块折得整整齐齐的白布。

  摊开来,半湿的布上鲜红的印记有些晕开,但总算还分得清上面弯弯绕绕的八个纂体字,仿佛扭曲繁复的花纹纹理,看得人眼花缭乱。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李睦当然认不得纂体文字,但她相信,她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一定认得。

  因为他是周郎。文才出众,武能定国,和江东小霸王孙策相交甚笃的周瑜周公瑾。

  天地之大,并没有几个人见过真正的传国玉玺,但孙策却一定见过。再加上这八个代表了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纂字却无疑如同玉玺的金字招牌。任何一个人见了,都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假。

  周瑜双眸微微眯起,墨玉般的瞳仁幽深如古井:“阁下这是何意?”

  他和孙策交情极好,自然知道孙策手里那赖以开疆辟土的先锋人马是如何而来。不是不惋惜,不是不痛恨,只是对于他们而言,没有兵马,这传国玉玺不过是一件珍贵难得的死物,壮志难酬,寄人篱下,没有自己的兵马,没有自保的能力,迟早有一日,会落入他人之手。

  本来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他闲时和孙策相谈也不过是可惜两句。

  此来寿春,他乃是陪同从父周尚交任丹阳太守一职。丹阳属江东腹肋之地,民风悍勇,又有铜山铁场,乃孙策募得精兵,锻造兵锋之所。袁术觊觎此地,遣族弟亲信接任丹阳太守,周瑜又如何肯轻易退让?只不过是顾忌孙策羽翼未丰,不足和袁术正面相抗,这才随同周尚一同来到寿春,探一探袁术的底。

  可如今他才到寿春不过一日,居然就有人拿了这玉玺的印记,费尽心思冒雨送到他面前,此中深意,便容不得他大意。

  面前的男子眉峰微蹙,声音清越,话音方落,初时的惊讶已然一闪而过,薄削的唇边逸出一丝笑意,清清淡淡,如初春将绿未绿的一抹柳丝,随风徐摆。

  不可否认,这是一张极好看的脸,俊朗英挺,双眉斜飞入鬓,神采飞扬。令人不禁遥想,三国周郎赤壁,小乔初嫁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意气奋发,指点江山,战意激昂,又该是何等风姿!

  从来不追星的李睦,似乎有些明白那些追星族的感受了。

  

  ☆、第二章

  

  “凭此印,有一事愿托付周郎。”李睦将那白布往周瑜面前推了推,小心地思考着措辞。

  这个时代的人,说话发音极为古怪,每一个字的转折音调都与李睦熟悉的不同。可她却不但都能听得懂,还能分辨出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不同的口音,甚至就连她自己说出来的话,说的时候不觉得,一旦说出了口,竟也是一样古怪别扭的发音。

  初时,李睦独自坐在房中,没日没夜地自言自语,这才适应了自己的“口音”。

  “袁术难长,我与兄长愿随周郎东渡长江,归孙策孙伯符治下,为兵为将,是官是民,来日再凭本事。”

  我给你玉玺,你保我平安。

  高中选理,大学读文,然而文科理科,李睦却唯独不曾读过商科,那些管理者御下奉上的手段技巧,她更是一窍不通。面对这个一把火烧了几十万大军的人物,她只能有一句说一句,没有费力兜半点圈子。

  身上的衣服湿得难受,一股酒力过去后,手脚又渐渐冰冷起来。李睦顺手捞起浸透了水的衣角,哗啦啦地拧出一大把水。水花飞溅,甚至有几滴直飞到周瑜身上,赶紧往后让了一让,向他抱歉地笑笑,见拧干了水的衣角皱巴巴的,便用力扯了两把,再拍两下,勉勉强强止住了全身继续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周瑜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开半步,寻了块干的地方落脚:“袁公沿江虎踞,伯符蒙其表奏,方为折冲校尉,受命收复江东。君若无意留在袁公麾下,该往北走才对,如今袁本初势大,正招募天下英豪,缘何要东渡?”

  往北走?李睦不由苦笑一声。她若是有本事往北走,早就去曹操的地盘里乖乖坐好,那样平平安安活到三分归晋的可能性最大。

  孙策乃是打着为袁术收复江东的名义渡江征战的,此时尚隶属于袁术麾下,周瑜这话是没错,可实际上……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忽然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李睦知道周瑜这是心存疑虑。

  说实话,若换做是她,身在袁术的大本营,突然见了一个口口声声要反出袁术的人,肯定直接就把人打出去,绝没有现在周瑜那么好的涵养,还让她进屋避雨喝酒。

  只要没被打出去,就还有希望!

  李睦暗自咬了咬牙,伸出一根手指,朝那玉玺的印记点了点:“有人能凭此物换来上千精锐,也有人用它称雄于世,为一个名正言顺。我既没有本事攻城略地,也没有称王的雄心壮志,只用它充作舟马之资,这个印记只当是今日我的投名状。他日我们北上也好,再往南下也罢,目前我也说不清,待我兄长回来,再做决定也行。”

  “投名状?”周瑜含笑的眼神微微一凝,瞬间明白了这三个字里代表的含义。

  若他仍认袁术为主,大可以把这块印了传国玉玺印的布帛送到袁术面前,如果李睦真的盗了玉玺,那他便立下了寻回玉玺的泼天之功,从此晋身,甚至成为袁术的心腹,待他日袁术一朝称帝,封侯拜相,自无话下。

  而若是李睦这副印记是假的,自也能让袁术警觉,一刀将她砍了以绝后患。

  所谓投名状,便是将她自己的后路通通断绝,是进是退,是生是死,都尽数送到他的手中。

  周瑜年纪虽轻,却向来思虑缜密,行事果决。实际上,自他第一眼看到这八个纂字的时候,便已经做下了决定。

  他与叔父是昨晚到的寿春。今日的接风酒宴上,袁术言辞客气,极尽招揽之意。然而,只要他随孙策一同征战江东的消息传到寿春,这招揽之意就会立刻变成无尽的杀机。

  因此,寿春之地,他最多只留三天。三天之后,无论如何,都要立刻动身返回。

  若李睦是袁术派来试探他的,大不了他将人一刀劈了,即使袁术疑心加重,凭周孙两家在他军中的威望,袁术也没那魄力决断立刻翻脸。而若不是,他也不在意真的多带两个人回江东。

  也正因为如此,除了最初一瞬的惊诧,周瑜的态度始终从容随意,眼神带笑,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诛心,很不好听:“你要另投他处,尚可说是良禽择木,无怨无尤。然你可知你今日盗印送印之举,足以葬送你一生的信誉。今日你可盗袁术之印,又岂知他日易主,不会再另盗他物?男儿当世,唯信不立,你小小年纪由此胆识着实不易,可惜……”

  管他信还是义,李睦只听出他这便算是应下了这笔交易,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大丈夫,言出如山,守诺守信,所以我来做这无信之人也无妨。顶多就是待家兄回来后,知我先斩后奏,容他责骂一番罢了。”

  周瑜眉峰一扬,深邃明朗的眸子盯着李睦望了许久,仿佛突然发觉了什么,诧然问道:“你是女子?”

  李睦一怔。

  于她而言,穿越到这个世上,一切就都成了赌局。若留在寿春,袁术灭亡之后她能不能活下来是一场赌局,现在冒险盗取传国玉玺,与周瑜谈一场你来我往的条件同样也是一场赌局。要么温水煮青蛙,日日战战兢兢等待寿春城破,被人接手;要么盗玺失手立刻身死,亦或是一举成功,逃出生天,一翻两瞪眼,清楚明了。

  刻意趁着土著兄长奉命出城的时候下手,一来是这个兄长是真心对她好,她不想万一失手反而拖累了他,二来,就怕古人这信义大于性命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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