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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周郎[三国]_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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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没吐出来。

  周瑜半边身子全是血,却双目阖拢,睡得格外安稳。

  这应该才是他真正睡着时的样子。

  眉宇舒展,微微抬起的下巴在领口投落一个轮廓分明的淡影,毫不设防地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颈,也露出颈侧青色的血管,细细地跳动。

  李睦突然就想开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到底,她和周瑜之间只有一个彼此默认,甚至根本还没有完全谈妥的约定而已,本来就没有一定要相互信任的前提。

  周瑜这个名字于她而言还能说一句耳熟能详,可他原本却是根本不认识她,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曾问过。单凭一席玉玺印的丝绢,能为她连夜闯出寿春,即便是身受箭伤也没有一刀宰了她泄愤,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根本就没必要事事与她交代!

  将心比心,她也不可能事事向周瑜和盘托出。

  一念及此,仿佛心胸之间豁然开朗。再回想之前竟气得话也说不出来,李睦不禁自嘲地摇摇头——真是太没道理。

  “他年轻力壮,底子扎实,最凶险之时已经过了,等麻沸散药力一过,就该醒了。”华佗洗了手回来,发现李睦还怔怔地看着周瑜,只当她担心,便出言安抚,“来来来,先去净手,回来让老夫把把脉。这失心之症,还只在书中看过,放心,不论要耗时多久,老夫都尽力医治就是。”

  无论是取出箭头时的剖肌去腐缝,还是之后的伤口缝和都极耗精神,华佗已然年近六旬,尽管平日里注重养生,此时也不免觉得有些疲累。只是心里挂念着李睦这个罕见的失心之症,强打着精神还要给她看脉。

  这于华佗而言,其实极为正常。为医者,都喜爱涉猎疑难,治不治之症,救能救之人。他研制麻沸散,能行去肌刮骨之事,便是如此。然而李睦却突然想起华佗的结局来——若非这份执着之心,又怎会有胆量当着曹操的面提出开颅的诊疗之法,最后反遭厄难?

  “敢问神医,这人的身体脏器都能像皮囊一般可以打开后再加以缝和,那若是有人终日头疼,如遭锤击,夜不能眠,日不能思,却又偏生查不出缘由来,是否也能将头颅剖开看看?”

  “开颅?”华佗不由动容,他能剖皮剜肌,在旁人眼里已是神乎其技,他自己虽不致如此,却也绝没有想到人的头颅也能剖开!

  然而细想了片刻之后,又不住地摇头:“胡言!颅骨之坚,岂是能和皮肉一般容易剖开的?再说,皮肉松软,是以可以缝和,颅骨又该如何缝和?望闻问切,不可妄断。岂能简简单单,如此想当然耳?”

  “也是!”李睦状似受教,认认真真地点头,“以祖郎之勇,听到剖皮剜肌,尚且已然色变,若是遇到个疑心重的病人,一听竟要开颅,怕是要以为神医有心杀他呢!”

  她只能说到这里,只希望他日华佗再遇到曹操,能想起今天她的话,逃过一劫。

  然而这么一打岔,刚刚华佗要她留下治疗失心之症的话外之意也就错了过去。其实李睦知道这是个机会,只要她点头,没准还能借机向这位千古名医学一点医术。

  只是谯县属于徐州地界,现在的徐州暗潮汹涌,极不太平。吕布和刘备相互征战,彼此角力,又有曹操和吕布在外虎视眈眈。而吕布袁术绝不会长久,而刘备又还需十多年的光景,方能在蜀中打下根基,若是她此时留在谯县,实在是前途难测。

  华佗是人人敬重的神医,她却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就算冒认华佗的孙女,怕是也难脱乱世之祸。

  至于曹操……

  李睦立刻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她能凭传国玉玺和孙策谈一谈条件,可要是遇到曹操,估计直接就是一刀的下场了。

  “有劳神医费心。只是我与家兄失散,公瑾有诺助我探访家兄下落,因而只待他伤势好转,我们便要启程南下。待他日我与家兄重聚,再谢神医救助之恩。”左思右想,李睦还是决定留在江东孙氏这条船上。

  一听她提及兄长,华佗想到那三角包扎法,立刻高兴起来:“好好好!也不用你们来,老夫年后正要往南方一行,到时候直接来叨扰就是。”

  李睦眼睛一亮,连忙起身一礼:“神医前来,我定倒履相迎!”

  “倒履相迎?”华佗一怔,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额……”李睦的古言文其实还都是高中里打的底子,当时虽然还算学得不错,可到底隔了十多年,在这个时代适应了这些日子,能与人对话前不再先酝酿个老半天,已经是突飞猛进不容易了,谁想神经绷紧了那么久又骤然放松,到底还是一个不留神,顺口说漏了。

  倒履相迎是曹操官渡迎许攸,距离现在还有好几年。更何况,男人家不穿鞋满地跑可以说是心急迎客,放在她身上……似乎……

  作者有话要说:  周郎[得意]:谁说我家阿睦会生气?看,心胸宽广,大气豁达,都不用哄!

  李睦[摊手]:人心难测,我理解,毕竟我俩又不熟~~

  周郎:看光了摸遍了还说不熟……

  

  ☆、第十三章

  

  李睦在华佗这里一住就是小半个月。

  自寿春出来,还不到十天,她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身体也疲累至极,全凭一口心气强撑着,等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立刻便支持不住了。

  没日没夜地狠狠睡了几天,直到华佗实在看不下去,一大早地气势汹汹来敲门,很有几分她再不起来就把她扔出去的意思,李睦才用力伸了个懒腰,老老实实开始了早睡早起身体好的健康生活。

  清晨的空气沁凉清爽,透人心脾,一扫夏日的闷热。门前的老树枝条粗壮,遒结盘转,一如这屋子的主人一般,老当益壮,精神奕奕。

  繁茂的枝叶后面,周瑜依旧一袭青衫,正立于树下与一身形高大的壮汉说话。清俊的面容因伤重还略显憔悴苍白,然却丝毫掩不住他笑颜飞扬:“幸得盛丰这几日马不停蹄,来回折返接应,我们方能得此良机。待此战功成,瑜定为你向伯符请功!”

  他熟络地在那被称作“盛丰“的人肩头击了一拳,笑意朗朗,一句简简单单的“请功”,说得轻描淡写,却又似重如泰山。

  这是李睦第一次见到周瑜如此说话,相比之前雨夜里步步紧逼的试探,荒林敌舟中营营汲汲的筹谋,好似清朗朗的一池静水陡然化作了飞流激越的山泉。水还是那水,却是水花如练,水光如电,其中毫不掩饰的豪迈亲近,胸臆坦然,叫人也跟着一下子畅快起来。

  年轻俊朗的眉宇间神采飞扬,令人莫名眼前一亮,仿佛世间的光芒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李睦突然有种感觉,似乎这才是周瑜真正的样子。

  这时,周瑜也注意到了李睦,蓦地神色一肃,退后一步,向她躬身行礼:“见过权公子。”

  李睦吓了一跳,怔怔地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垂目低头,一时不知所措。

  “豫章徐茂,见过权公子。”不等李睦反应过来,方才背对着她与周瑜相谈的壮汉飞快地转过身子,退到周瑜身后,也向她抱拳躬身。

  周瑜这是故意的!

  李睦挑起眉梢,吃惊之余,不禁又有些不解。她冒认孙权,原本就是应付祖郎的一时权宜之计,可现在既已脱险,而这徐茂显然是之前被乱军冲散后赶来接应的,周瑜这当面一礼,分明是故意误导他也认为她就是孙权,又是何意!

  更何况,这个徐茂她也认识。那夜周瑜将她打晕了缚在车上,这个徐茂就走在周瑜身侧,又岂会不知?凭什么会相信她就是孙权!

  “此次便是盛丰领五百人,随我一路北上寿春。”看到李睦尴尬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周瑜绷住的唇角不禁出现一丝松动,“寿春遇袭后,我部伤亡过半,也是盛丰收拢余众,已在距此四十里外的砀山上驻营。”

  李睦都能想到战后收拢余众,他又怎会不知?只是初遇祖郎时他实在有心无力,这才有了之后欲往春谷一行的缓兵之策。而若非心知徐茂重整部众后便会立刻赶来接应,他又何来底气让李睦做好准备夺马脱身!

  然而计划不及变化,他没想到祖郎的目标竟是宣城的孙权,更没想到他伤重至此,一度神智昏沉,而李睦居然兵行险招,冒认孙权,劝降了祖郎!不得不承认,让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子露出如此神情来,令他极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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