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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周郎[三国]_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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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睦偏头朝他一笑,扯着布条的两头一上一下,干净利落地在他颈边扣了个结,牙尖嘴利地一句话堵了回去:“你若养好了伤,才算首功!”

  两人手掌交错,指尖掌心难免又碰到一起,只这一次心境不同,一触即放之后,李睦的手指擦过他胸口坚实的肌肉,方才生出的些许绮念悄然消散而去。

  与周瑜重新包好伤口之后,李睦头一件事就是把人赶出去,去灶间寻人烧了热水洗澡。

  虽然没有淋浴,没有浴缸,可她在这千年之前的大木桶里只要蹲下身,就能连头带脸被热水淹没,身体最适宜的水温对于脸颊眼窝而言有些微烫。却有一番说不出的舒爽畅然。

  热气升腾,水温正好。门窗阖紧,视线氤氲。

  李睦舒服得长叹一口气,整个人都沉到水下。

  洗去一身血污,紧绷了许久的心绪也终于渐渐安定下来。许是之前的经历太过惊险,此时放松下来,在热水的包围中,李睦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额角的血管一下一下地收缩,隐约地抽痛牵得眉心发酸,浑身的骨骼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让她恨不得就此沉到水底,就这么一直闭着眼睡过去。

  然而,看着随手扔在屏风架子上的贴身抱胸心衣,李睦不禁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从水里站起来,拧干绢布,擦拭一身的水珠。

  为遮掩女儿身,她本来是遵照兄长的意思,里里外外穿了两套中衣。可她用了其中一件给周瑜包扎伤口用了,华佗那里也不可能有女子的贴身衣物给她替换——于是她现在就没了换洗的衣服!

  贴身衣物的布料较短褐外衣柔软许多,李睦用两根手指将它拎在手里,嫌弃地皱起眉。

  她从来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儿,自问并不算是穷讲究的人。前世徒步山区时,为看一眼无人壮美的景致,也经历过无热水洗澡的异常恶劣简陋生存条件。可自从离开寿春以来,先是遭遇祖郎,紧接着又日夜兼程直奔下邳,除了在华佗那里住的几天外,她最多只能躲着人擦一擦脖子!连续这么多天穿同一件衣服,正过来反过去,又是血污又是尘土,实在是到了她的极限!

  好不容易身上洗干净了,这衣衫一穿上身,岂不是等于白搭!

  偏偏周瑜要扣徐氏一族为质,两千兵马就驻扎在外面,人多眼多口多,她即使能避着人躲在屋子里偷偷把衣服洗了,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晾干。这一看就是女人的衣服,放在现代等于就是内衣,就算是在一千八百年后,她也没法子当着人拿出来晾!

  难道要她在屋子里用油灯烤干么?

  李睦侧头看了看房中明明灭灭的一点灯苗,不由叹了口气。且不说这扑闪着的豆大火苗能不能烤得干衣服,这一股灯油味儿沾在贴身内衣上走哪儿带哪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偷喝了灯油呢。

  李睦拎着这件开始发臭的心衣,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简直要愁死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撕了周瑜的内衣给他包扎伤口。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用自己的?

  撇撇嘴,默默腹诽之后,又重重叹一口气。借着依稀灯火光亮摸了摸小衣的正反,正要强忍着再穿回去时,目光突然黏在那如豆的灯火上,脑中灵光一闪——烤火!

  两千兵士在外就地扎营,夏夜闷热,营地里的火堆旁即使晚上有兵士守夜,也不会直接守在火堆旁边,而是在距离稍远的地方围守。她只需悄悄溜近火堆,这件贴身小衣布料轻薄,烤一烤很快就能干。再不行,也能借着孙权的身份强行把火堆旁的兵士支开,虽然落在他人眼中奇怪了点,只一小会儿就能穿上干净的衣服了!

  李睦的眼睛发亮,匆匆套上中衣外袍开始洗衣。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甚至还来得及洗了抱胸烘干后再拎一趟热水重新擦一擦身。

  没准还能赶得上穿着干净衣服睡一会儿。

  李睦一下子高兴起来,也顾不得隐隐酸痛的肌肉关节,就着方才调和水温剩下的冷水把心衣仔仔细细地搓洗了几遍,将那团布料一寸一寸捏紧用力拧干,再抖开来扯平叠好,抱在手里,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做贼似地贴着门板听了听。

  外面一片寂静,只有巡哨的脚步声依稀传来,显然隔得尚远。

  她偷偷推开门,借着满天星光找寻火光的方向。

  两千人的营中一共只燃了两个火堆,距离她最近的那个就在回廊的尽头,大约在百步开外。从她这个方向望出去,只能依稀看到跳跃的火光带起的一圈圈暗影。李睦低头看了看团在手里的那一团布料,咬了咬牙,将周瑜留下的披风扯了披上,拢住身前,将双手都拢了进去,这才走了出去。

  与两队巡夜的兵士擦身而过,李睦一路微笑点头,一副“我也来巡夜”的表情抬头挺胸地来到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堆前。

  正好没人!

  李睦舒了口气,心里道一声天助我也,手里连忙松一松,免得本就湿嗒嗒的心衣又沾了手心的汗。

  走到火堆旁,她再四下看了看,确定了确实没人,便撩起披风对火蹲下身子,抖开那一团布料,一个角一个角地凑近热烘烘的火光。

  突然之间,一只脑袋突然从李睦肩后伸了出来,“啊”的一声叫:“这是何物?”

  李睦陡然之间被吓了一跳,好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肩头“砰”的一下,也不知撞到了哪里。

  总算她素来都有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不及回头,不及说话,余光瞥见随着一声哀嚎,一只已经伸到她面前,几乎就要抓住心衣上长带子的大手嗖地一下收了回去,便立刻趁机将小衣塞进怀里,退后两步,全神戒备地盯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她身后,被她肩膀正好撞到着脸的兵士,心里转过了无数念头。

  还不止一个人!

  方才还和李睦擦身而过的五个巡夜兵士此刻就和她面对面,五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李睦怀里,仿佛都要瞪出来了。

  一根红艳艳,明晃晃的长带子大约两指宽,从李睦的怀里垂了出来,好似江东春天发芽的柳枝,鲜嫩得引着人去攀折。

  李睦只注意到前方围守着火堆的兵士,却没料到他们会去而复返,这才失了警觉,被人近身到身后。

  她心口一阵疾跳,正不知该如何收场,那五人中年岁最大的兵士突然咧嘴露出了个猥琐的嬉笑,指了指那根“嫩柳”,道:“权公子这是想阿母了还是思小娘了?”

  李睦这会儿反应极快,眉毛一挑,顺着话头就立刻横了一眼过去:“废话!你带着家里老母的心衣当成宝啊!”一句话说出来,她的声音因紧张而有点颤,干脆哼了一声,恶声恶气地骂,“滚滚滚,看什么看,要看回去看自家的去!都给我滚!”

  几乎耗去她半条小命的长途奔袭,倒让她与一路同行的兵士们混迹在一起,熟悉起来。这些兵士都是部曲出身,大都都是粗莽直率的性子,初时顾忌着她“孙权”的身份,但随着体力耗尽,摸爬滚打,怨天骂娘,跌跌撞撞,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再加上李睦原就没打算在他们面前端世家子弟博学高傲的架子,言谈举止也没有半点轻慢之意,便更是放开随意起来。

  此刻听她这么一喝,也不惧怕,反而哄笑起来,看着李睦故作镇静地把那根带子塞回去,几人干脆拉着李睦坐下来,你一言我一句,一个一本正经地劝她赶紧将思的那个“小娘”娶回来,免得征战在外被旁人看了去,一个则开始感叹自己孑然一身,连个念想的人儿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个日前教李睦煮水的兵士探问起她何时能回家探妻!

  李睦长长松了口气。

  还是古人单纯啊!这早就烂大街的女扮男装梗,完全不在他们的想象范围之内。

  那个方才被李睦肩膀撞上鼻梁的兵士年纪最小,正是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时候,听他们说得热闹,放下了捂住脸的手,露出了个揉得红通通的鼻头,哼哼着插了一句:“一个个的,娶妻了不起么!看看那吕布的妻妾,那天她们从下邳来的时候……啧!带了帷帽,那个脚步就……哎哟!”

  他正说得得意,被李睦顺手就在头上一巴掌,嗷的一声叫,剩下的半句话也就咽了下去。

  李睦狠狠瞪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一眼。高顺固然不在这里,可他能投效孙氏,多半就是为了周瑜肯保全吕布的家眷。而以他忠义刚直的性子,这随口的调笑浑话一旦传到他耳中,又岂会罢休!

  然而这话在军中又不能明说。

  见那小子还不服气,李睦露出了与她现在年龄极不相符的老气横秋,往他脑门上又补了一巴掌,没好气地笑骂:“看了脚踝就想胸脯!改日敌军派一支女兵上战场,你小子就该钻到人裙脚下去开疆辟土了!”

  一语惊人,李睦立刻成功地将话题扯了开去。年轻的小兵在一团哄笑中梗着脖子红了脸,犟声连道“这世道女人怎么能上场打仗”,结果又引来一阵哄笑。

  李睦厚着脸皮插科打诨,总算蒙混过关,暗自摸了摸怀里干了七八分,还有些冰,却干干净净的小衣,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明澈清透的黑眸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谁都没注意到回廊的拐角处,周瑜就站在廊柱后,淡而朦胧的星光将一人一柱的影子搅成一片模糊的光影,若有似无。

  周瑜望着那火堆边的人,脸色铁青。那个清清朗朗的声音在一阵阵哄笑声中嬉笑怒骂,应对自如,听得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拳头一握,将手里一件干干净净的中衣狠狠团成一团。

  看到脚踝就想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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