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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周郎[三国]_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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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张仲景随着去请的兵士带了个小童到了寻阳城。

  诊了脉,开了药,也施了针。可不知是不是天气越冷的关系,孙权的伤势时好时坏,好时能扶着墙走两步,坏时依旧昏沉得人事不省,而多半时候还是病怏怏的窝在榻上,畏寒又虚弱。

  转眼就入了冬,寻阳的冬天算不得太冷,却也有零星的雪花堆积在飞檐树杈上。李睦前世是南方人,最经不得冷,每每到了冬天就窝在房中最好成天都不动弹,她可以背包走遍山山水水,可若是遇上北面极寒之地,那是再美的盛景也要等开了春,入了夏才肯踏足。

  因而这来到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头一个冬天,她原已经做好了冻得成日里不离床榻和火盆的准备,却欣喜地发觉其实只要没有那股子直钻骨髓的阴湿冰寒之意,看见雪花飘并不意味着霜寒冰冻。

  更妙的是,在这个时代,除非生死大仇,除非在终年严寒多过春暖的辽东,一般而言,冬季都是歇战的。

  这也就意味着寻阳城里的琐事,都可以扔给周瑜了!

  温一壶酒,再架起铜盆置一席烧烤,猫着过冬的野味最是膘肥时,火舌一舔,滴下的油嘶嘶作响,撒一把细盐,合着夏秋存下的果浆,酒香与肉香串在一起,再加上些微果香,看外面白雪菲菲,简直静谧无加,惬意无比。

  李睦趁着这段难得的闲适时光,终于酿出了蒸馏酒。只不过蒸馏时器具不太好找,只能让工匠将锅釜开口,上口为入,不断加入现有的酿造酒,加热后的酒蒸汽再用这个时节的井水当成冷凝,从下口而出。碍于技术有限,蒸馏后的原酒其实度数也不高,但三瓮并一瓮的比率,最终的入口入喉已有冲烈的热辣辣之感,一口下腹,浑身顿时生出些许暖意,最适合这种季节。

  周瑜坐在案前一点点整理着李睦留下来的上计,看她执盏一小口一小口,喝得连眼睛都眯起来,只能摇头,起身抢过她面前的铜樽:“以三瓮并一瓮,故平日饮三盏,今日只得一盏。”

  “这酒你尝过么?”李睦呼出一口微醺的酒气,看他点头,随即一手撑住小几,整个人都凑过去,“好喝么?”

  “酒香浓郁,入喉若刀,颇似男儿血气勇烈。”

  “那若是以此酒劳军,凡阵前有功勋者,奋勇不退者,逢危不乱者皆可得此酒,比之金银布帛的犒赏如何?”

  满身酒气的女子眯着眼,板着手指一个个算,“平日军中犒赏所耗,比之这寻常的三瓮酒,又当如何?”

  周瑜久在军中自然知晓,孙策目前羽翼未丰,军中论功行赏,不外乎是金银布帛和女人,直到近日名正言顺坐实了太守一职,方才封出他这个建威将军的头衔。而对于尚无家室的低级将官而言,金银布帛到头来多半还是用来换酒。若是直接用这烈酒作赏,军中自是乐意,只是……

  见周瑜微微皱眉,李睦仿似猜到了他的顾虑,狡黠地一笑,“莫说酿酒费粮,我可不曾说要自己酿酒!”

  “各地世族豪门,军行一处,我不问他们要粮征粮,要些酒犒劳军队,总不成问题吧。”

  要粮和要酒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个时代的世族大多打的是左右逢源的主意,向这个军阀示好,又向那家诸侯效力。

  而粮草作为基本的军需,一旦向这家出粮,除非铁了心地站队,否则也就意味着也要向那家也提供相应的粮草,才能取得其中的平衡。

  故而往往各地世族对征粮极度反感,不敢不给,却又不敢多给,惹急了还能群集联合直接把城外的敌人给放进来,将城中军阀扫地出门。

  而要酒却是不同了,以酒劳军,总不会还有人去算酿成这一瓮酒耗费了多少粮食,亦或是这家送了酒,那家也要酒!

  偏偏李睦就算起了这一茬。要酒而不要粮,还要三瓮并一瓮的蒸,无疑就是将整支军队的犒赏成本就转嫁到了当地的世族身上。折合粮草算下了……怎么都只多不少!

  不想李睦竟是打着这个主意,周瑜朗声大笑,也倒一盏酒豪迈地朝她一敬,仰头饮下:“阿睦若是为官,可当那秩中两千石的殿前司农,专掌租税钱谷盐铁,位列九卿。”

  李睦许是喝得有点多,听他这句奉承说得刻意,又显然是不可实现的空话,不禁一撇嘴,不及细想就应得飞快:“阿睦若是为妇,定当家中钱粮算尽,让你做个最穷酸的将军,请不起人饮酒,无钱眠花宿柳……”

  “你说什么!”周瑜猛地将酒盏往几上一扣,双目之中,粲然若辉。

  

  ☆、第七十章

  

  “我说……”许是喝多了酒反应有些迟钝,李睦原无察觉,此时才突然醒悟过来她话里的含义,怔了一怔,好像方才喝下去的酒一下子都涌了上来,脸颊猛地烫起来。

  嫁娶一事,在宣城外周瑜就话赶话地提过一次,只是李睦的反应令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再提第二次。这看似柔柔弱弱,单薄地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却好似刀枪不入,他习惯了战场上纵横睥睨,却不得不承认在她面前,他全无对策。

  原还不知道第二次开口要如何准备说辞,难得李睦竟然自己先开了口,就像是久攻不下的坚城终于开了一线城门,善战若他,怎能错过!

  见李睦颊边嫣红一片,抢过了酒樽扭了头不看他,周瑜不由朗声而笑,眉眼之间,飞扬若阳光铺洒,霍地站起身来,乘胜追击:“你以殿前司农之才为我算一家之钱粮,我岂不是……”

  可惜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亲兵打断:“禀权公子,外面有客来访。”

  “不见!”这种时候被扰,周瑜一皱眉,颇为不耐,见李睦紧随着话音站起来,只能又改了口,“让他先候片刻!”

  “说是客,你周公瑾素来人情练达,怎就不知如此寒冬能出门,不是生死交关,就是十万火急,还要人候什么?”逮到机会,李睦趁机将刚才的话题打住,恰到好处地堵了他一句,紧接着仿若无事一般,就要出去接名刺。

  周瑜到底身手比她敏捷得多,她才往外走一步,他已经当先抬脚出了门,把那名帖拿了进来。

  “黄……承彦……”

  这个字体李睦还是看得吃力,凑上去好不容易一字一顿地认出来,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这又是哪路大将。

  “我去看看……”

  李睦拿了大氅就要去前堂会客,正好把方才那个也不知道怎么就说溜出口的话题一把抹过去,周瑜眼见着只能再另寻时机了,不由懊恼。

  好在李睦也算是松了口风,他心里也算有了底。见李睦要出去,微一沉吟道:“黄承彦是沔南名士,其妻蔡氏与刘景升妻乃是亲姊妹,如此寒冬之际此人亲来,怕还真给你说准了不仅仅是来作客的。还是由我出面会客,你到堂后听一听,若有事当面不能应答,我就说还需请你来决断,也有个回转的余地。”

  “那就是刘表的连襟……”这个来头倒是不小,李睦想想也有道理。孙策和刘表有杀父之仇,可谓是人人皆知,而刘表的连襟突然在这大冷天的跑来找她这个“孙权”,万一她出去要是应对不当,再要周瑜收尾,总是麻烦。

  待到了堂前,周瑜和黄承彦相互施礼问候,而李睦则依言隔着木屏,坐在堂后默不出声,只听那黄承彦虽然也已经有些年纪了,却是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显然身体康健,冒着这等寒风飞雪远来寻阳,也没什么精神不济的疲累。

  “老朽贸然而来,乃是承甘兴霸将军引荐,有一事想请将军成全。”黄承彦想是知道周瑜事忙,也没有太多的寒暄问候,见礼落座之后就开门见山。

  甘宁自那日江上辞别之后一去不返,李睦是笃定他迟早来投,周瑜却始终担心他返回荆州之后会被蔡氏留难,此时听到他提及甘宁,正要追问,黄承彦又道:“甘将军月前欲引军而去,然正逢荆州用人之际,州牧几番挽留之下,如今暂驻江夏,协黄祖攻守御敌。”

  那就是被扣在江夏了?听话听音,荆州太平了数年不曾历战,周瑜此行也是到寻阳即止,顶多只派遣了寥寥斥候往江夏境内探查,何来“御敌”之说。

  周瑜眉峰一挑,心里飞速地盘算起若是他一入春即出兵,接应甘宁破江夏而出,又能有几分成算。

  “将军若有意出兵江夏,老朽或可相助一二。”

  李睦在木屏后听到周瑜似乎笑了一声,紧接着便道:“若瑜所记不差,黄老与那黄祖同出一脉,俱是荆州黄氏一族,平素里再有不和之处,若说为甘将军传个口信,我已感念老先生不辞劳苦之德,而若言助我攻取江夏……黄老先生莫不是将瑜当那无知小儿戏耍?”

  黄承彦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也没显出什么迟疑来,便徐徐答道:“将军对荆州知之甚详,当也知荆州黄氏共分两支,江夏黄祖为一,而老朽……则忝为其二。族中虽然子嗣众多,而老朽年过半百,膝下唯有一女,素来娇养妄纵……”

  听到这里,李睦几乎都要以为这个黄承彦冒雪而来,是要向周瑜提亲,把女儿嫁过来的了。猜想这前堂周瑜的表情,不禁暗暗好笑。

  前堂之中,周瑜确实也有点懵。

  他兵锋直至江夏,黄祖不欲战而选了族中女子要嫁他联姻,此事若放在平时也是正常。但哪有老父冒雪亲往提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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