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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在侧_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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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看着那雪白手背上的一点红,招来了女官,让拿烫伤药来。烫伤药来了,皇后也不假他手,她垂下双眼,一只手沾了浅绿色药膏在李宸的手背上轻柔地涂抹着。

“母亲记得永昌幼时,生怕母亲在后宫被欺负,还变着法子往你父亲宠爱的夫人妃子心里添堵,可眼下长大了,心也变大了。”

武则天的一番话不轻不重,李宸却听出了斥责,她抬眼,看向母亲,眼里几分委屈几分难过。

“阿娘。”她忍不住喊了武则天一声。

武则天看向她。

她的声音也十分难过,“永昌不是故意的。”

是真的不是故意,如果可以,她也愿意当个闲散安乐的公主。就像如果母亲愿意退于后宫,安分地当着她的皇后、皇太后,她也愿意尽孝道,永远孝敬母亲。可母亲不会,母亲将要走的路离经叛道,她站在权力之巅,子女只沦为她的棋子。

可是人只要是选择了,便不该再后悔,也不该再与旁人说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李宸觉得自己也是这样的。

武则天看着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母亲并未责怪你。”

李宸垂下双眼,咕哝着说道:“可我宁愿母亲责怪我。”

武则天有些莞尔,轻叹了一口气,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真的是都长大了。如今最小的女儿,心中也开始有了弯弯绕绕。但武则天性格向来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底下儿女有弯弯绕绕不要紧,只要别将天捅个漏子她就都有办法解决。

更何况如今的李宸为李敬业也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又有什么了不起。

武则天叫李宸来煮茶,母女俩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体己话,最后武则天说宋璟已经送了折子回来,他在洛阳的事情将要告一段落,几日之后即可启程回长安。

李宸笑叹:“原来他去洛阳已经这么久了。”

几个月来,两人书信往来,要说半点思念也没有也不是,李宸心里还是隐隐地思念着自己的驸马的。每次收到宋璟的家书,她心里都会有几分期待,因为那个家伙写的家书可比他平常表现得有情调多了。半个月前李宸才收到了宋璟的家书,家书里有压着一朵蓝色的小干花,他说那是在洛水边上的长出来的花,满目苍夷中只有这一朵花在水边盛开着,显得生命真是既脆弱又顽强。然后宋璟在书信的后面写着一句话——

名花倾国,当与佳人配。

李宸对着他的书信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驸马人前人后反差未免太大。

李宸的话听在武则天的耳里,却有了另一个意思,宋璟前去洛阳,她在长安有李敬业,自然是快活不知时日过。武则天想起从洛阳送来的折子,折子中先是对御史台侍御史宋璟所做之事陈述了一遍,然后借由朝廷派宋璟前去洛阳一事,对天子李治和当今的皇后殿下歌功颂德了一番。

说起来,帝王李治一直对宋璟横挑鼻子竖挑眼,可武则天却一直都十分看好宋璟。

她原本打算若是宋璟此行东都有所成就,等他回长安后便找个机会将他安□□六部的。只是如今东都之行,武则天也看清楚了,女儿选的这个驸马不见得愿意去揣摩迎合别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可不,如今他去了一趟洛阳,做的事情确实都是为百姓着想的好事,该被拉下马的官员一个不落地受到了处罚,只是,也得罪了一大票人。武则天点了点被他拉下马的官员,感觉洛阳的权贵都已经被他得罪得差不多了。

如今六部各有各的势力,若是将宋璟安□□六部……武则天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宋璟如今还是倔了些,他科举进士第一,又是驸马,底气又比旁人足,但凡他占理的事情就不见他低头过,这样的主进了六部大概只有搅局的份。

武则天想起他当凤阁舍人那会儿动辄就上疏劝谏,便觉得要烦死人。

女儿选的这个驸马,并非是搞政治斗争的料,他天生是治国贤臣的苗子,可以给人树立榜样楷模,比较适合用来当君子标本。

这样的人,目前最适合他的便是御史台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弹劾起别人来也特别理直气壮。

武则天瞅了眼前的李宸一眼,忽然觉得有些闹心,为什么这个女儿就是想不通,非要绑着李敬业不可?

而且无独有偶,武则天还想起李敬业是要和程务挺结成姻亲的,其中若不是李宸从在推波助澜,李敬业的胞妹可不见得有那样的福气嫁入程家。

这个小女儿倒是好,为了个李敬业什么招数都使了出来,替他的胞妹安排婚事,他自个儿摇身一变,就成了程务挺嫡子的大舅子,日后程务挺对他还能少了提携?武则天想着,便觉得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那些事情都是小事,导致武则天心中有气的,是女儿竟不再像从前那样对母亲贴心了。

被女儿忤逆,感觉总是不怎么好。武则天觉得十分有必要让小女儿明白,她想要鱼和熊掌都兼得,可以,但谁说鱼和熊掌兼得的结果便会是这两样东西同时出现在饭桌上?

她不是说宁愿李敬业出去打仗也不想他留在长安娶妻吗?

既然是这样,她便如李宸所愿。

☆、第131章 :翻手为云(四)

在李敬业出征前,李宸想去一趟灵隐寺,说是要去给父亲祈福。她特别跟母亲说,希望李将军能护送她去灵隐寺。

其实自从李宸出宫设府之后,要去哪儿自有她公主府的侍卫,又怎会特别需要李敬业的护送了。但她说了,佛门清净地,她不想兴师动众,只要带着身边两个侍卫和李敬业前去就足够。

小女儿虽然有时候任性妄为,可对父母向来十分孝顺,她再怎样,也不会拿父亲来扯谎。而且,李敬业即将出征,古来征战几人回,让他再护送一次女儿又何妨?

而且女儿用这事情来请示她,不过也是在示弱,若是母亲说半个不字,她便听从母亲的意思。

李宸的这个姿态摆得让武则天十分受用,她在一些小事情上特别乐于满足李宸的要求,于是挥了挥手,准了。

灵隐寺这些年已经换了个方丈,如今的方丈长得十分俊俏,是前方丈的师弟,法号悟云大师。自从三年前灵隐寺的老方丈圆寂后,悟云就当上了灵隐寺的方丈。

听说自从悟云大师当上了灵隐寺的方丈之后,灵隐寺的女香客也变多了。永昌公主出宫后,十天半个月的,也会私服到灵隐寺去上香祈福。既然是私服前去,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去,不带走一片云彩,自然也没什么人晓得。

大概是出家人都喜欢下棋,总之悟云大师的棋艺已经是不能用不差来形容了,公主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在大师的院子里待上许久,当然是在切磋棋艺。

公主葱白素手拿着一粒白子,笑叹着说道:“无敌也是一种寂寞啊。”

悟云大师:“……”

悟云大师远远看着,不带一点人间烟火,就像是佛祖跟前的白莲那么出尘不染。但和尚出家不出世,跟公主说的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事。譬如说临川公主在幽州生了重病,怕且如今消息已经传回了朝廷;又说里朝廷讨伐吐蕃,李敬玄败绩,刘审礼牺牲,所谓赏罚分明,打了胜仗有赏,打了败仗自然有罚,朝廷打算将李敬玄贬至地方当刺史;又又说驸马虽然在洛阳得罪了一大片的权贵,可皇后殿下依然对驸马赞赏有加,和尚是怎么晓得的?皇后殿下信奉佛祖,自从圣人病重后,也时常吃斋念佛,和尚是从佛祖那里听来的呗。

李宸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问道:“巴州那边的情况如何?”

悟云:“公主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是二郎及妻儿向来养尊处优惯了,一下子贫苦多有不习惯,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后来便好了。二郎病好之后,倒也看开了许多,想来他本就是个聪明通透之人,只是从前身在长安,又因与母亲有间隙导致惶惶不可终日,失了分寸。如今他在巴州,虽然日子清苦,但修身养性,也有时间亲自教导几个小郎君。”

李宸:“或许他也是看到如今圣人的情况,太子不堪重任,他便想破釜沉舟,便对周遭一切都无所谓,修身养性,说不定哪一天,还能重回长安呢。”

悟云看向李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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